那些勳章毫無疑問來自尼涅爾,而那些獎杯,則大多是一個名叫菲利克斯·尼涅爾諾維奇·邦杜的人,所斬獲的各項賽車比賽拿到的獎杯和獎牌。
湊到被封死的窗子旁邊,衛燃湊到透光的縫隙處往外看了看,這個房間的窗戶,幾乎正對著馬馬耶夫崗,那個僅有瓶蓋大小的鏽蝕孔洞,也足以讓他清楚的看到祖國母親凋像的全貌。
轉身離開這個放滿了榮譽的房間,衛燃儘量踩著自己的腳印回到客廳,隨後推開了與客廳相連的另一個房間的房門。
在這個房間裡,三麵牆壁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相框。
這些相框裡,基本上是兩個年輕男人,其中一個長相酷似年輕時的尼涅爾。這個年輕人的照片有的舉著獎杯,有的坐在飛機的座艙裡,有的坐在車裡,有時則在沙灘邊摟著一個金發的姑娘。但無論在哪,他的臉上永遠帶著充滿活力的笑容。
另一個看著年長些的,則永遠一臉的憨厚之色。他的頭上,也經常帶著一頂鑲嵌著各種戰利品的皮質飛行帽。
當然,照片裡除了這兄弟兩個之外,還有個臉上密布傷疤,右邊耳朵萎縮了一大半的老人,以及一個很有氣質的老太太。那位太太大多時候臉上帶著茶色的墨鏡,腰間還彆著一支tt33手槍。
走到這個房間唯一的一張桌子麵前,衛燃伸手翻開了桌麵上僅有的一本,已經落滿了灰塵的相冊。
在這本相冊裡,涅瓦漸漸長大,他的身邊,也多了一個同樣在慢慢長大的嬰兒。
隨著時光的流逝,這兄弟兩個時而滿身爛泥的站在門口,旁邊還能看到叉著腰的薩沙,時而各自抱著一隻吐著鮮紅舌頭的狗子,身後還能看到一輛嘎斯21旅行車。
甚至,在其中幾張照片的背景裡,衛燃還看到了紅場,看到了馬馬耶夫崗,看到了基輔的那位祖國母親凋像,看到了貝加爾湖的藍冰,以及索契某個療養院的招牌。
在這一張張的老照片裡,兄弟兩個一點點長大,尼涅爾和薩沙也一點點的變老。
慢慢的,菲利克斯和涅瓦都有了各自的女朋友,甚至涅瓦似乎最先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最終,在某一頁相冊僅有的兩張照片裡,年老的尼涅爾蓋著大紅色的蘇聯國旗躺在了窄小的棺材裡,滿頭銀發的薩沙也安靜的躺在了同樣窄小的棺材裡,閉著眼睛,似乎在輕輕哼唱著那首伏爾加河畔的喀秋莎。
深吸一口氣,衛燃繼續往後翻閱,卻發現這一頁僅有的一張照片裡,卻是一輛燒的焦黑的方程式賽車,以及不遠處一個戴著頭盔,全身起火的賽車手。
暗暗歎了口氣,他繼續往後翻了一頁,卻發現這本厚實的相冊到了這裡便已經結束了。
輕輕合上落滿了灰塵的相冊,衛燃離開房間關上了房門,隨後推開了於客廳相連的最後一個房間的房門。
和剛剛看到的不同,這個房間並不算大,僅有的一張雙人床上,擺著一個帶著火焰燒灼痕跡的頭盔和一個同樣被烈火焚燒過的方向盤,除此之外,還有個塑料皮的文件夾,以及一把傘兵重力刀——上麵還用金絲勾勒著尼涅爾的名字!
輕輕翻開這個文件夾,衛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這裡麵裝著厚厚的一遝稿紙,其上的深藍色鋼筆字雖然略顯潦草,但卻足夠讓人認清所寫的內容。
“護巢的鷹,作者尼涅爾·烏斯季諾維奇·邦杜”衛燃略作停頓,繼續往下看去。
“今天,斯大林格勒航空學校的政委涅瓦同誌來找我,希望我能在斯大林格勒戰役40周年之際寫一本回憶錄,回憶一下有關斯大林格勒的一切。
那個年輕的政委同誌和我說,馬馬耶夫崗上將要建立一座博物館,一座紀念那場戰鬥的博物館。如果我的回憶錄能在博物館建成之前寫完,說不定能送進博物館裡。
說不定?哈!我才不在乎!
不過,看在這位政委同誌也叫涅瓦的份兒,看在美麗的薩沙的份兒上,我還是決定動筆試一試。
出於空軍的驕傲,出於對那場戰役以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裡犧牲的同胞和戰友們的緬懷與尊敬,我決定用護巢的鷹這個名子作為這本回憶錄的開始。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斯大林格勒就是我們的巢,航空學校那些稚嫩的雛鷹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巢穴,在那場戰爭裡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但真正的開始,其實要從1933年的利佩茨克說起,當時我還隻是個”
漆黑的房間裡,手機的光束之下,衛燃坐在落滿灰塵的地板上,認真的閱讀著尼涅爾親手寫下的回憶錄,也在字裡行間,感受到了他和德國飛行員菲利克斯的友誼。
隻不過,這一切的美好,都隨著他對跳傘降落在戈洛尼德島上的回憶開始,全都變得支離破碎。
不知過了多久,文件夾裡的稿紙已經隻剩下了最後幾頁,尼涅爾的回憶,也大多變成了戰後和朋友們一起重建斯大林格勒航空學校時的辛苦,以及薩沙對他的支持和幫助。
然而,當衛燃翻到最後一頁時,泛黃的稿紙上還能隱約看到被淚水打濕又乾涸後留下的凹凸,唯一的一張稿紙上,也出現了一行歪歪扭扭,甚至字母都重疊在一起的俄語那隻保護巢穴的雄鷹,不久前飛上了他深愛的藍天。我親愛的飛行員尼涅爾,永遠的離開了我和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