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臉色慘白的小師父情緒穩定下來,衛燃再次輕輕推開飄在身前的屍體,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都站穩了,國昌,你和小師父抓緊毛驢的韁繩,守正你也是。”
“你也小心點”
覃守正抿抿嘴,牽著一路上都被蒙著眼睛的毛驢,緊緊的跟在了衛燃的身後。
格外艱難的往前走了二十多米的距離,當他們一行人越過一片幾乎與河麵持平的碎石灘之後,前麵的河道也終於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休息一下吧”
衛燃坐在一塊比水麵高出不到半米的鵝卵石上,儘力讓自己忽略那濃烈的屍臭味,挽起短褲的褲腿,清理著掛在大腿上的那些惡心的螞蝗。
“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走出去”
覃守正說話間從背簍裡拿出香煙筒,給周國昌和衛燃各自分了一支煙點上之後憂心忡忡的說道。
“走吧,總得走下去。”
衛燃撩起防蚊麵罩,猛嘬了一口煙驅散了充斥著鼻腔的屍臭,隨後用香煙的煙頭,將雙腿各處墜著的螞蝗一一燙了下來,隨後四人又相互檢查著,將爬到了全身各處的螞蝗也一一清理乾淨。
等到衛燃找覃守正討來的第二顆煙燃儘,梁班長也默不作聲的走過來,隨意找了塊露出水麵的石頭坐下,再一次摘下鋼盔,喃喃自語的念叨著眾人聽不清的話語,在頭盔上補了一個又一個血紅色的正字。
“走,繼續走。”
梁班長顫抖著收起了裝有油漆的雙頭槍油壺和那支細小的毛筆,一板一眼的戴上了散發著濃烈油漆味道的鋼盔。
然而,還沒等他徹底站起來,便又轉身扶著剛剛坐過的石頭,“哇”一聲吐了出來。
這輪番的刺激之下,周國昌最先忍不住,撩起防蚊麵罩轉身開嘔吐,緊跟著,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的小和尚色豪,以及一直在忍耐的覃守正也紛紛將肚子裡能吐的全都吐了出來。
用力聳動喉結壓抑住嘔吐的玉忘,衛燃臉色蒼白的取出了相機,將那片堵塞了河道的浮屍全部納入取景框,咬牙切齒的按下了快門。
許久之後,梁班長等人終於吐無可吐,這才或是臉色蠟黃,或是滿臉通紅的直起腰,跟在衛燃身後繼續往下遊的方向走。
可是,即便身後那片浮屍早就因為蜿蜒的河道擋住徹底消失在視野裡,即便他們離開那片浮屍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但不知道是因為這些衝刷著屍體流淌而過的河水,還是因為心理原因,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依舊能聞到濃烈的、無法忽視的屍臭味!
好在,當他們筋疲力儘的走到臨近黃昏的時候,兩岸的懸崖終於越來越低,最終變成了僅僅隻比河麵高出不過幾米的河道,與此同時,腳下的碎石河床裡,也摻雜著越來越多的泥土,進而讓他們每一次抬腿,都格外的困難。甚至除了衛燃和周國昌之外三人腳上的草鞋,都在一次次的抬腿中,永遠的留在了淤泥的最深處。
“那邊,看那邊!”
周國昌指著左手邊的河岸激動的語無倫次,卻根本沒有說出完整的語句。
但眾人卻都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也都看到了他想讓大家看到的東西——那是一片窩棚,一片用芭蕉葉和竹片搭起來的窩棚!
“大部隊!絕對是前麵的大部隊留下的!”覃守正話音未落,已經牽著毛驢跌跌撞撞的上了岸。
見狀,衛燃等人也相繼跟上,踩著腥臭的爛泥走上了長滿參天大樹的岸邊,一屁股坐在了還算硬實的地麵上。
看了看被泡的發皺的雙腿,以及再次爬滿的螞蝗,衛燃卻隻是疲憊的摘掉了沉甸甸的背簍,同時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同樣是一片叢林,但目光所及之處,幾乎每顆大樹下麵,都有用芭蕉葉或者各種材料搭建的窩棚。
這些窩棚雖然大部分都已經倒塌,但那些芭蕉葉卻仍舊保持著些許的綠意,而這也說明著,他們距離大部隊已經不算太遠了。
可除此之外,不遠處那些篝火殘骸的附近,那些被似乎是軍馬的骨架,以及周圍被挖掘過的地表甚至那些小樹被撕扯掉的樹皮,似乎也在暗示著,前麵的大部隊已經出現了食物不足的情況。
“總算,總算是上來了。”
衛燃暗暗分析眼下情況的時候,周國昌卻仰躺在潮濕的地麵上一臉的慶幸,全然不知道他們其實才剛剛邁過野人山的門檻而已。
恰在此時,頭頂被叢林的樹冠切割的支離破碎的天空中也閃過一道強光,緊跟著,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和像是按下開關一樣突然開始的磅礴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