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哥這是同意了?”胡八指認真的問道。
“同意了,你打算讓我怎麼幫你?”
衛燃說著,同樣撿了個木頭墩在灶台邊坐下來,順勢,他也將對方送的刀筷塞進了腳上那雙靰鞡鞋的靴筒裡。
這話說完,胡八指徹底鬆了口氣,哈哈大笑著說道,“有衛大哥這句話俺就有底了!殺鬼子的事不急,衛大哥先歇口氣兒,容俺謀劃謀劃!”
“行”衛燃無所謂的應了下來,轉而守著灶台聊起了彆的話題。
約莫著過去能有一個鐘頭,眼湊著灶台裡的火隻剩下了些許的餘燼,胡八起身離開山洞走進了窩棚。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個搪瓷飯盔,以及一個高粱杆做的小破鑼。
在衛燃的幫助之下先把鍋邊貼的餅子鏟進笸籮又盛了大半鍋狗肉,兩人這才離開山洞回到了地窩子裡。
此時,這地窩子的炕頭上已經擺了一個四方四正的小炕桌,桌子中間裝滿了熱水的大海碗裡,還泡著一個鬼子的老款昭五水壺,這都不用問,九成九是搶來的。
“上炕!”
胡八指熱情的招呼了一聲,將手裡端著的狗肉往桌子上一放,隨後便拿起那個細長的水壺,給桌子上僅有的兩個小瓷碗裡分彆倒滿了白酒。
見狀,衛燃也不推辭,脫了腳上的靰鞡鞋順勢拿上對方送給自己的小禮物,和同樣脫了鞋子的胡八指隔著桌子坐在了炕上。
開吃之前,他還特意掃了一眼胡八指的鞋子,他穿的同樣是靰鞡鞋,區彆僅僅隻是比自己穿的多了一層足足三指厚的木頭鞋底兒。
“來!咱們先走一個!”
胡八指說話間端起了酒盅,和衛燃碰了一下,仰頭喝的一乾二淨。
一口熱酒下肚,衛燃身上最後的一絲寒意也被驅散。
都不等他放下酒小酒碗,胡八指已經又一次拿起了那個熱酒的水壺,熱情的幫他倒上了第二碗酒。
“來來來!吃肉!彆生分!直接上手!”
胡八指熱情的招呼著,他自己也擼起袖子,用右手僅剩的三個手指頭拿起一塊狗肉狠狠的咬了一口。
有酒有肉還有共同的敵人,兩人的話題很快便聊到了胡八指想請他幫忙的事情上。
“離著這裡能有101novel.com多裡”
胡八指又一次將碗裡的酒一飲而儘之後,抬手指了個方向,“那裡有條道直通縣裡,每回偽軍抓壯丁都要從那裡走,有時候還會帶著些鬼子,衛大哥,俺打算著就在那條路上對他們動手。”
“有什麼合適動手的地方嗎?”衛燃一邊啃著噴香的狗肉一邊問道。
“這條路過高粱屯的時候,要過一條河溝。”
胡八指用沾染著湯汁的手在桌子上畫了個簡易的地形圖,“高粱屯的人早就跑的差不多了,那裡就剩下一座早年間許老財主在高粱屯附近陶金沙的時候捐的財神廟。
那財神廟就在緊挨著河溝的路邊上,俺想去那兒守著,給他們來個一鍋端。”
“什麼時候動身?”衛燃乾脆利落的問道。
“不急這一天,喝酒,先喝酒。”胡八指說著,已經端起小瓷碗,再次和衛燃碰了碰。
等一飲而儘之後,他才繼續說道,“再等幾天,等這雪下大點兒再動身。”
“也行”
衛燃一副聽對方安排的模樣,主動拿起泡在熱水裡的水壺,幫對方倒滿了酒,嘴上也漫不經心的問道,“胡老弟不隻是個獵戶吧?”
“這年月,隻做個獵戶可沒活頭,而且這山坎溝洞,每隻獵物都是有主兒的。”
胡八指端起酒碗和衛燃碰了碰,一飲而儘之後繼續說道,“俺爺活著的時候,從熊瞎子嘴裡救過彆梁子(劫道)的曹大掌櫃的命,那時候曹大掌櫃還是個給尖頭(生意人)趕車的把式呢。
後來鬼子來了,曹大掌櫃不得已靠了窯(加入幫派),沒兩年竟坐上了頭把交椅。
也是憑著這點交情,俺們一家才從曹大掌櫃那兒混了個了水放籠(放哨報信)的差事。
逢年過節,還得給曹大掌櫃和山上的四梁八柱每口子貢一件大衣。要不然,真就隻能在亂墳崗打打野狗做做狗皮帽子換口飯吃了。”
“額那個有的聽懂了,有的沒聽懂。”
衛燃略顯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他自然知道,這次極有可能用上幾句黑話,卻刻意沒有去學。
這玩意兒就和後世的火星文一樣,有時代的局限性和特殊性,他再怎麼學,如果在這1937年的林海雪原裡蹦出一句1950年的黑話,鬨笑話都是小事兒,萬一哪句話錯了意或者用錯了場合弄錯了手勢,說不定能惹來殺身之禍。
既如此,倒不如做個白紙一樣的外行。
當然,他也承認,內心裡他是期望著某活祖宗能丟給他一個語言任務的,可惜,這算盤打的響,那本祖宗卻根本沒打算遂了他的意。
“這你都聽不懂?”
胡八指很是反應了一下,頗有些哭笑不得的嘀咕一句衛燃依舊聽不懂但卻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的黑話,“你這樣的外碼子是怎麼活下來還沒被綁了肉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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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麼說,這胡八指還是換上衛燃能聽懂的方式,耐心的重新解釋了一番。
簡單的說,這胡八指的爺爺早年救了個車把式,後來那車把式當了土匪老大,這胡八指靠著這樣的恩情,從土匪窩裡混了個放哨報信,類似奔波兒霸和霸波兒奔的巡山工作,順便也借著這個“官身”,乾著他打獵的營生。
按照胡八指的說法,這工作重要也不重要,土匪窩周圍的山頭,負責放哨的也不止他一個,甚至他都沒去過,更不知道土匪窩具體在什麼位置。
他唯一知道的,也就是看見有什麼人從他平日裡的活動範圍進山了,就對應著放幾個麻雷子。
當然,至於什麼人放幾聲麻雷子,衛燃沒問,而且他相信,對方也輕易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他。
當衛燃故意賣蠢問出為什麼不請那位曹大掌櫃幫忙殺鬼子的時候,胡八指愈發無奈的搖搖頭,“俺和曹大掌櫃的交情可沒那麼大,他也不想招惹鬼子。
這麼說吧,要是曹大掌櫃的知道俺打算對鬼子動手,他說不定能一槍崩了俺。”
話說到這兒,胡八指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索性端起酒碗一飲而儘,直來直去的說道,“衛大哥要是怕招惹綹子,等這酒喝完,騎著山洞裡的毛驢離開就是,俺胡八指絕”
“胡老弟送的這套行頭我很喜歡”
衛燃說完,同樣端起小瓷碗,將裡麵的紅高粱酒一飲而儘,隨後拿起對方動的解食刀拔出來,慢條斯理的把一條狗腿上的頭切下來,又特意用那雙筷子夾起來送進了嘴裡,這才繼續說道,“這禮物我也喜歡,肉也好吃酒也好喝。這要是不殺幾個鬼子,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話說的透亮!”
胡八指拿起水壺,給衛燃重新倒上酒,“俺敬衛大哥一杯!”
話說開了,接下來的閒聊自然也就沒有了太多言語上的試探,總算是變成了單純的雪天酒局。
一頓狗肉吃的兩人滿頭大汗,等水壺裡的酒全都喝完,胡八指下炕穿鞋說道,“你在這踏實的眯瞪一覺。”
抬頭看了眼頭頂那個圓形透氣窗飄進來的雪花,衛燃打了個酒嗝問道,“你呢?”
“俺去看看頭前下的幾個套子。”說話間,胡八指已經穿好了鞋子,拿起掛在柱子上的皮大衣穿在了身上。
“用不用我搭把手?”
“不用,就這周圍。”
胡八指說著,已經端著殘羹剩飯離開了溫暖的窩棚。
見狀,衛燃明智的沒有跟上去,隻是幫著收拾了炕桌,隨後才穿鞋走出窩棚,隨意抓了一把雪擦乾淨小刀和筷子上的油脂,不緊不慢的將其收回刀鞘,塞進了靴筒裡。
直到不遠處胡八指的身影被周圍的林木徹底擋住,他這才轉身走進了旁邊的山洞。
做賊似的走到酒壇子邊上,衛燃拿起酒提子,先給自己的水壺裡灌滿了紅高粱酒,然後才拿上之前放在這裡的狗皮大衣穿在身上,又拎上那兩支金鉤步槍重新回到了溫暖的窩棚裡,坐在炕頭,將這兩支槍仔細的保養了一番。
都沒等他忙完,窩棚外便有了動靜,撩起簾子的一角往外掃了一眼,胡八指一手拎著兩隻野雞一樣的獵物正往回走呢。
“抓著幾隻飛龍”
胡八指說著,提起雙手的獵物給衛燃看了看,“衛大哥先歇著,俺去把那些皮筒子鞣出來。”
“我把槍拿窩棚裡擦一擦”衛燃主動說道,免得在這個時候引起誤會。
胡八指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彎腰鑽進了山洞便開始忙活。
不多時,衛燃拎著擦好的步槍走進山洞的時候,胡八指已經在忙著處理那十幾二十條狗皮了。
這工作衛燃幫不上忙,索性轉身回到窩棚,取出羅伯特相機包,選了個合適的鏡頭裝上,重新回到山洞裡,給胡八指拍了張照片。
“你這真是地主老財家的少爺,咋還有這物件?”
胡八指好奇的看著衛燃手裡那台並不算大的相機,“這是照相的?”
“是啊”衛燃點點頭,將手裡拿著的相機遞給了對方。
“俺要是早點碰見你就好了”
胡八指看了看衛燃掌心的相機,卻並沒有接過去,隻是繼續一邊忙活一邊說道,“早點碰見你,就能讓你給俺爹娘媳婦兒拍一張了。俺之前還盤算著,等俺們的孩子生下來,就賣了俺和俺爹打的那張虎皮,帶著他們去城裡的照相館也拍一張,唉”
“抱歉”
衛燃深吸一口氣,“我我來晚了”
“衛大哥這說的什麼話”
胡八指趕忙說道,“這哪怪的到你,俺俺就是就是唉!就是想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