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這山洞裡也再次安靜下來,安靜的能聽到那頭毛驢反芻的聲音,能聽到處理皮料的聲音,也能聽到山洞外越來越大的雪飄下來的聲音。
接下來的這大半天的時間,喝了少說也有半斤酒的胡八指不知疲倦的忙碌著,旁邊的衛燃也幫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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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的忙碌中,天色早早的暗了下來,胡八指也提前往灶膛裡丟進去兩個足有拳頭大的土豆。
等到天色徹底暗下來的時候,那些皮筒子都已經被撐起來掛在了山洞裡,胡八指也信手拈來一般,弄出了一鍋沒放多少調味料,卻放了一大把蘑菇乾的飛龍湯。
“夜裡少喝點兒”胡八指說道,“明個還得早起繼續打狗呢,這兩天雪大,那些野狗肯定不舍得亂墳崗的肉。”
“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
衛燃接過了打酒的工作主動說道,“至少也能幫你給狗扒扒皮什麼的。”
“起得來不嫌冷就跟著”忙著盛飯的胡八指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說話。
把吃喝端進昏暗的窩棚裡,胡八指從旮旯裡翻出個裝著蠟狀物的玻璃罐頭瓶,隨手用一根引火的木柴從爐子裡借了個火,點燃了這罐頭瓶中間的燈芯。
不等燭火徹底燃起來,那燈芯便劈裡啪啦的炸出了一個個燭花並且冒出了縷縷黑煙,那黑煙裡,還摻雜著鬆油特有的氣味。
這都不用問,八成是自己做的鬆油燈,這玩意兒除了煙大,倒是不比正經蠟燭差多少,而且因為原材料隨處都是,這燈芯也粗的多,亮度自然也要高不少。
將一個黑乎乎的玻璃燈罩扣在這罐頭口上,胡八指將這土蠟燭放在了炕桌一側,這才脫鞋上炕拿起了筷子。
與此同時,衛燃也已經幫對方和自己分彆盛了一大碗飛龍湯。
“明天你要是打算跟著去打狗可要早起”
胡八指盤腿坐下之後,端起酒碗和衛燃碰了一下,將燙過的酒一飲而儘之後說道,“天不亮就得出門,去晚了那些野狗聞見味兒就不敢來了。”
“放心吧,起得來。”衛燃同樣將碗裡的一飲而儘。
“衛大哥什麼地方的人?”胡八指點上煙袋鍋問道。
“冀省”衛燃同樣點上了一顆香煙,在噴雲吐霧中答道,“冀省的滄州。”
相比中午那頓飯時的相互試探,此時的閒聊,已經變成了相互熟悉增加了解。
當然,衛燃也不得不承認,這傳說中的飛龍湯雖然看著清湯寡水的隻有肉和蘑菇,但這味道著實鮮美。
在一碗碗肉湯和一杯杯白酒中一邊聊一邊填飽了肚子,胡八指執意將暖和的火炕讓給了衛燃,他自己則在地上鋪了幾層狗皮褥子,借著酒意,抱著那支在近距離場合殺傷力幾乎等同於霰彈槍的鐵沙子槍倒頭就睡。
不多時,這窩棚裡隻剩下了釋放著暖意和微光的火爐,以及胡八指響亮的呼嚕聲。
躺在炕上,衛燃看著頭頂透氣窗偶爾飄下來的雪花,不由的暗暗琢磨著,等到明天,是不是就會遇見趙金玉或者趙金戈了。
在胡思亂想中,衛燃也在酒意和劈啪作響的炭火聲催眠下,帶著一絲絲的警惕漸漸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他倒是意外的睡的無比踏實。
隻是當胡八指把他叫醒的時候,難免被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他親手做的小刀嚇了一跳。
“俺真以為你是地主老財家的少爺呢”
昏暗卻溫暖的地窩子裡,胡八指往後退了一步讓開脖子上的小刀詫異的說道。
“我要真是地主家的少爺,這個時候早就在亂墳崗等著喂狗了。”
衛燃說話間已經爬起來,將徹夜握在手裡的那把解食刀插回了刀鞘。
“俺倒是信你有膽子一起殺鬼子了”
胡八指鬆了一口氣,一邊用手搓著脖子一邊讚歎道,“真是真人不露相,剛剛那一手漂亮,俺汗毛都立起來了。”
“我這手潮,可不是次次都能收住刀。”
衛燃用開玩笑的語氣暗示道,同時也忙著將棉衣棉褲穿在了身上。
“放心,下次俺離遠點叫你起來。”
胡八指咧著嘴嘿嘿傻樂著點燃了鬆油燈,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道,“衛大哥等下拿上一支鬼子的槍吧”。
“好”衛燃乾脆的應了下來,卻並沒有問拿上槍做什麼。
動作麻利的穿戴嚴實,胡八指給泥爐子和火炕填了幾塊木柴,隨後又用兔子皮包了兩塊餅子幾條肉乾,連同一個放在泥爐子邊上烤了一夜的土豆一並遞給了衛燃,“烤土豆子趁熱吃,吃完咱們就出發。”
說著,胡八指已經封了爐子和火炕的火門,拿著個烤土豆離開了地窩子。
不多時,伴隨著窸窸窣窣的動靜,窩棚頂上的積雪被胡八指掃了下來,隨後,頭頂的天窗也被他用一塊獸皮遮住了大半。
等胡八指抱著兩副滑雪板和一支金鉤步槍,以及那支伯丹二型步槍和鐵砂槍彎腰鑽進來的時候,衛燃已經吃完了熱騰騰的烤土豆。
“快馬會用嗎?”
胡八指說著,已經遞過來一副滑雪板,“不會用的話俺教你”。
“會用”
衛燃還掃了眼對方掛在腰間的獵弓和箭壺,這才接過了滑雪板和金鉤步槍。
那步槍沒什麼說的,胡八指已經幫忙壓滿了子彈,倒是這滑雪板略顯原始,木製的板身固定著幾根一指寬的皮繩子,和雪地的接觸麵,還牢牢的釘著一層帶毛的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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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疑的看了眼衛燃,胡八指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既然會用,俺就不教你了。”
心知對方在考校自己,衛燃也不耽擱,同樣戴上狗皮帽子,抱著滑雪板和武器鑽出了窩棚。
這才一晚上的時間,地麵的積雪就已經快一尺厚了,而且頭頂仍在飄蕩著手指頭大小的雪花。
換其他地方或者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時代,這樣的鵝毛大雪天隻會讓人想起鐵鍋靠大鵝以及一句文縐縐的“瑞雪兆豐年”。
但此時此刻,這個苦難的時代和這片吃人的林海雪原,這場“瑞雪”於抗聯戰士來說,卻等同於地獄。
深吸一口氣揮散心頭的思緒,他頗為熟練的將這原始的滑雪板綁在了鞋子上,隨後拿起旁邊滑雪杖上給自己準備的手悶子穿戴好,握緊了滑雪杖跟上了胡八指的腳步。
在故意急行軍了大概十分鐘左右,胡八指見衛燃還真跟得上他,這才稍稍放慢了腳步。
就像當初把衛燃帶回來的時候一樣,兩人默契的保持著安靜,借著雪地的反光,朝著當初相遇的亂墳崗走著。
翻過一道道山梁,又一次次從山梁上飛速滑下來,兩人像兩個在雪地裡奔馳的幽靈一般,僅僅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便趕到了當初胡八指關驢的山洞洞口。
招呼著衛燃走進山洞,胡八指根本沒有脫下滑雪板,熟門熟路的用滑雪杖取下一個掛在山頂的破籃子,從裡麵拿出了幾個麻雷子彆在了腰帶上。
本著胡八指不解釋就不主動問的原則,衛燃跟著對方調換方向,繼續朝著亂墳崗的方向前進。
沒多久,胡八指便帶著他摸到了一個距離亂墳崗能有百米遠的位置。
“你就在這守著吧”
胡八指停下來低聲說道,“去旁邊那棵歪脖子鬆樹上藏起來,除非運氣不好遇見老虎,否則沒什麼危險。”
“你呢?”衛燃問道。
“俺湊近點”
胡八指解釋道,“今天沒帶著驢過來就不下套子了,等下衛大哥輕易彆開槍,就在這兒看著就行。”
“那我什麼時候能開槍?”衛燃問道。
“我開槍你再開槍”胡八指說道,“我不開槍,你也彆開槍。”
“聽你安排”
衛燃痛快的說道,這次跟著過來打狗與其說是幫忙,倒不如說是倆人一起殺鬼子之前的磨合,而且他能隱約看出來,這個胡八指想在他們二人之間分個主次出來。
這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倆人本來就不熟,如果還各玩各的,那純粹就是禍害彆人也禍害自己。
給衛燃分配了任務,胡八指雙手一撐滑雪杖,沿著山梁往下劃了幾十米,停在了一顆高大茂盛的鬆樹後麵。
見狀,衛燃這才脫了滑雪板靠在樹邊,攀著那棵歪脖子鬆樹的枝杈爬了上去。
這一路爬上來,雖然光線不好,但他卻注意到,那些枝杈都被踩的快包了漿了,顯然,胡八指應該沒少爬上這棵樹。
尤其,等他爬到能有房頂高的時候,還發現樹乾上不但拴著一條繩子,而且其中一個能有大腿粗的樹杈上,還裹著一張破麻袋。
順勢騎在這個裹著麻袋的樹杈上,麵對著樹乾衛燃先把那條繩子穿過腰帶綁了個扣,隨後才取下背著的槍搭在了枝杈上。
雖然有鬆樹枝葉的遮擋,但這個角度卻可以清楚的看到百米外的亂墳崗。
隻可惜,因為角度的關係,他雖然把亂墳崗看的一清二楚,卻根本就看不到胡八指,更看不到他藏在了什麼地方。
裹緊身上的狗皮大衣,衛燃用槍帶把槍固定好之後,脫掉手悶子取出相機包,給那台羅伯特相機換了個長焦鏡頭,朝著那片快被積雪掩埋的亂墳崗按下了快門。
所以等下趙金玉或者趙金戈會出現嗎?
衛燃在收起相機的同時暗暗期待著,同時卻又矛盾的不希望對方出現在亂墳崗——以屍體,或者近乎屍體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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