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深處,衛燃等人趴在馬背上,儘可能的縮小著身體麵積,努力躲避著身後打來的子彈。
此時他們根本不敢還擊,隻希望能儘可能的跑快點兒,再快點兒,希望能和身後的追兵拉開足夠遠的距離,也希望這賊老天能快點刮風,快點下雪!
可跑著跑著,身後追兵的距離雖然多少拉開了一些,但邱勇文卻毫無征兆的從馬上摔了下來!
“勇文!”
“哥!”
騎著馬跑在最後的衛燃以及和勇文齊頭並進的勇武最先發現了不對並且喊了出來。
“快快跑!”
摔倒在地的勇文用儘了力氣一般嘶吼道,“俺不行了,子彈把肚子打穿了跑快跑”
說著,勇文艱難的翻了個身趴在厚實的積雪上,顫抖著將一直彆在腰上的兩支盒子炮抽出來,學著出發前從胡八指那學來的用法壓下了機頭,瞄準了他們來時的方向。
“爹娘勇文給你們報仇了!”
邱勇文艱難的嘶吼著,“跑!跑起來!跑啊!勇武帶他們跑!”
“勇文!”
“二哥!”
邱老大和小四兒一邊驚慌失措的喊著,一邊掙紮著要從趙金玉和衛燃的馬背上下來。
“跑!”
已經帶上了哭腔的勇武聲嘶力竭的吼著,“都跑起來!彆讓俺哥白死!跑!跑啊!你們倒是跑啊!”
“駕!”
早已赤紅了眼睛的趙金玉用力一抖韁繩,帶著騎在他身前,努力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的邱老大最先跑了起來。
“駕!”
衛燃也用力抖動了韁繩,同時死命按住了趴在馬背上的小四兒。
“駕!”
胡八指和烏娜坎同時吆喝著剛剛停下的鬼子軍馬再次跑了起來。在馬蹄踩踏積雪的聲音中,離著身後那道孤獨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雙方都被黑暗吞噬。
“噠噠噠噠——”
冰冷的月夜裡,盒子炮開火時密集的槍聲讓所有還活著的人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砰!砰!砰!砰!”
伴隨著雜亂無章卻格外密集的反擊聲,盒子炮特有的密集槍聲戛然而止。
那些追兵匆忙熄滅的油燈也相繼再次點燃,繼續沿著雪地上的馬蹄印如蛆附骨般的追趕著。
一條山溝,一道山梁,剩下的人騎著馬在黑暗中狂奔著,時不時的,他們還會抬頭看一眼天邊掛著的北鬥星,其餘的則全部交給了視力遠比人類更好的馬匹。
如此舍命一般跑了能有大半個小時,眾人騎著的戰馬已經累的氣喘籲籲,速度也越來越慢。
照這樣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追上了!
就在這實打實的絕境時刻,正前方遠處的山頭上,竟然伴隨著“咻!”的一聲炸響,猛的升起了一束紅色的竄天猴!
“往那邊跑!”
胡八指不知想到了什麼,聲嘶力竭的喊了一嗓子,同時狠狠在馬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眾人來不及多問,紛紛拽著韁繩跑向了同樣的方向。
這前後不過兩三百米的距離,騎馬的眾人剛剛跑到升起竄天猴的那道山梁的腳下,便聽見周圍林子裡傳來了一聲聲的呼喊!
“達摩老祖威武震天!達摩老祖威武震天!達摩老祖威武震天!”
在這越來越多的嘶吼聲中,一個個或是騎著馬,或是騎著騾子,甚至還有趕著馴鹿爬犁、騾子爬犁,更有趕著驢踩著滑雪板的人衝了出來,湊了上來。
這些明顯土匪打扮的人遠遠的抱拳舉過左肩掂了掂,中氣十足的喊上一嗓子“達摩老祖威武震天!”
眼瞅著這些人稍稍放慢了速度跟在了他們後麵,又有幾個騎著馬的過來,一把扯掉了手裡拎著的油燈上套著的黑布罩子,露出了罩著紅色玻璃罩的油燈的同時齊聲喊道,“跟著紅燈走!淺灘困不住遊龍!”
“跟著紅燈走!淺灘困不住遊龍!跟著紅燈走!淺灘困不住遊龍!”
在這片山林各處齊聲的呼和中,那足足十幾盞紅燈卻忽的分散開來,衝向了不同的方向。
與此同時,另有個人騎著一匹馬靠上來抱了抱拳頭,在周圍嘈雜的呼喊聲中說道,“諸位排琴跟著我!包管閻王跳子找不著家!”
聞言,眾人立刻催馬跟上了這個不知來曆的人,任由他帶著遠離那些紅燈消失的方向,沿著一條山溝子跑了出去。
在他們的身後,那些騎著馬、吆喝著爬犁的土匪們也在瞬間散開,或是爬上了山梁子,或是鑽進了山坳子,又或者在林子裡三拐兩拐沒了影子,隻留下了一條條錯綜複雜的爬犁印,一串串不知道屬於誰的馬蹄印、騾子蹄印甚至驢蹄子印。
“不知道是哪個紅花亭子的局主伸手,改日”
胡八指的話都沒說完,前麵引路那人卻開口說道,“都是來河子,大恩不敢小恩不算,諸位快線滑吧!”
話音未落,這位用手裡的馬鞭隨意指了個方向,隨後他自己卻打馬跑向了其他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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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燒乾鍋的缺倆指頭,日後見麵必有一還!”
胡八指揚聲朝那道背影做出了承諾,同樣呼喊了一聲“達摩老祖威武震天”,隨後打馬帶著眾人朝著那人用馬鞭指引的方向跑了出去。
沿著對方手指的方向僅僅跑了不到百米,卻又有幾個騎著馬的人等著他們。
這些人除了騎著的馬之外,每人還牽著一頭騾子,那騾子馱著的貨架上,更是捆著幾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包。
都沒等眾人靠近,這些人卻是一團和氣的抱拳舉過左肩掂了掂,隨後打馬鑽進了林子,隻剩下那幾頭老實溫馴的騾子等人被人牽走。
“知道是誰救了咱們嗎?”趙金玉抄起一頭騾子的韁繩低聲問道。
“抗聯在的時候,連黑土地都被抗聯染紅了三尺深!”胡八指同樣抄起了一頭騾子的韁繩感激的說道,“快走吧!以後肯定有相見的時候!”
聞言,同樣滿肚子疑惑的衛燃和烏娜坎也不再多問,各自抄起一條騾子韁繩緊緊的攥在手裡,催著馬跑的更快了些。
在這林子裡又跑了能有大半個鐘頭,眾人在爬上一道山梁之後,衛燃勒馬停下說道,“小四兒,你去胡大哥的馬上。”
“你呢?”胡八指和趙金玉立刻緊張的問道,“你要乾嘛?”
“彆緊張”衛燃指了指頭頂,“我去樹上看看鬼子有沒有追過來。”
說著,他已經策馬來到胡八指的邊上,招呼著對方把哭的滿臉鼻涕泡的小四兒給拽了過去,隨後又把騾子的韁繩交給了胡八指幫忙攥著。
隨後,他在眾人的注視下來到一棵鬆樹的下麵,踩著馬背站起來,爬到了鬆樹的樹冠裡。
摸黑一路往上爬了能有將近101novel.com米,衛燃往下看了看,借著月光找了個足夠粗的樹杈騎著坐穩當,隨後又取出了金屬本子裡的那台巨大的施耐德望遠鏡架在了枝杈上,看向了來時的方向。
冷冽的月光,覆蓋著積雪的林海,這冰冷的毫無溫度的月夜裡,林海中閃爍著一盞盞亮著紅燈的微弱燈光,他們像是一隻隻螢火蟲一樣,吸引著身後那些星星點點的昏黃燈光跑向了這片原始森林的各個方向。
時不時的,便會有紅色的燈光熄滅,那些紅光身後的昏黃火光,也會在繼續前進了片刻之後茫然的停下來,或是換個方向繼續追,或是原路返回,或是停在了原地不知道在忙活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