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的興安嶺原始森林深處,邱家兄弟騎著兩匹黑馬,一前一後拉開四五十米的距離跑在最前麵負責探路。
相隔約莫著三四十米,趙金玉驅趕著那匹大白騾子拉著爬犁上的傷員走的格外焦急。
隊伍的最後,騎著咬人馬的衛燃時不時的便會停下來,隨手布置一顆手榴彈藏在滿地的落葉中,隨後又趕緊騎上馬追趕上前麵的三人。
不多時,伴隨身後紮營的位置傳來的爆炸,所有人也都繃緊了神經,他們都知道,鬼子已經找到他們了。
“這麼跑恐怕甩不掉”
衛燃再一次追上騾子爬犁的時候說道,“金玉,讓傷員來我馬上吧,咱們得快跑一段才行,不然恐怕會被圍起來。”
“這傷員能騎馬嗎?”趙金玉下意識的問道。
“短時間應該沒問題”衛燃說著已經再次翻身下馬。
見狀,趙金玉也立刻勒住韁繩讓那頭大白騾子停下來,隨後幫著衛燃把那名昏迷的傷員扶到了咬人馬的馬背上。
等衛燃上馬並且扶穩了傷員,趙金玉立刻掏出一把車馬刀割斷了那頭大白騾子和爬犁之間的繩套,隨後從褡褳裡摸出一顆毛子手榴彈,拔掉保險銷之後將其壓在了爬犁的滑杆之下,這才利索的騎上騾子跑了起來。
甩了爬犁之後,眾人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但身後時不時傳來的爆炸卻也在提醒著他們,鬼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砰!”
“噠噠噠!”
恰在此時,正前方百多米遠也傳來了突兀的交火聲!
“往左!”
趙金玉反應極快的喊道,見狀,跑在第二位的小四兒立刻調轉了方向,帶著後麵的趙金玉和衛燃開始往左邊跑。
不多時,邱勇武也騎著馬,單手拎著一支花機關跟了上來。
“受傷沒有!”衛燃大聲問道。
“沒有!”
邱勇武大聲回應道,“撞見搜山的鬼子了,咱們得快點子跑!”
他這邊話音未落,伴隨著嗵嗵嗵幾聲響,鬼子的擲彈筒也開始發威,一枚枚擲榴彈砸在了衛燃等人身後剛剛停留的地方轟然炸開,緊跟著,便是機槍掃射的密集槍聲!
“往前跑!翻上前麵的梁子!”
趙金玉問道,“勇武,對麵鬼子怎麼來的?!”
“騎馬牽狗還有爬犁!人數不老少呢!”勇武立刻答道,“後麵還跟著偽軍!”
“上梁子!”趙金玉催促道,“撒料!趕緊撒料!”
他這邊話音未落,小四兒和勇武紛紛將手伸進馬褡褳,各自掏出一大把衛燃看著無比眼熟的肉疙瘩拋撒向了身後。
不僅如此,就連剛剛紮營時都還沒煮熟的林蛙和魚肉,也被趙金玉直接從掛在騾子上的那口搪瓷鍋裡潑了出去。
“上梁子之後貼著另一邊往北跑!”
趙金玉重新把鍋掛在騾子身上的同時說道,“咱們遛遛那些狗日的!”
他這句話說完,衛燃埋雷的位置又一次傳來了一聲爆炸,緊跟著,在前麵堵著他們的敵人也跟著開火,顯然,他們快要完成合圍了。
“前麵梁子上不會有鬼子吧?”衛燃警惕的問道。
“不會!”
趙金玉說話間已經騎著騾子跑在最前麵,“鬼子要是能提前躲到深山老林裡,咱們當初根本就過不去,來的路上就被抓了。”
聞言,衛燃也不再多問,隻是催著咬人馬跑的更快了一些。
漸漸的,身後的鬼子也朝著他們奔跑的方向打來了子彈和擲榴彈。
萬幸,在一次次的爆炸和子彈撞進樹乾的恐怖聲音中,眾人有驚無險的先一步騎馬跑上了山梁,躲在這道山梁的另一邊的視線盲區裡,加快速度跑向了正北方向試圖逃出鬼子搜山隊的包圍。
趁著鬼子忙著往山梁上衝的時候,衛燃等人催著騾馬加快了速度跑著,儘量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
約莫著身後的鬼子已經爬上了山梁,趙金玉卻摸出個毛子的檸檬手榴彈,用綁腿帶打了個活扣勒住握片,扯掉保險銷之後,以一個極其危險的方式掄圓了手裡拴著手榴彈的綁腿帶,同時,他也吆喝著騾子爬上了山梁的最頂端。
如此悠蕩了幾圈,這顆手榴彈劃著拋物線從趙金玉的手中飛出,以極快的速度飛向了山梁東側。
“轟!”
幾秒鐘之後,這顆手榴彈於山梁東側的密林裡轟然炸開,那些剛剛策馬衝上山梁的鬼子也頓時被這手榴彈的炸響吸引,分出了起碼一半,又騎著馬衝下了山梁。
然而此時此刻,趙金玉卻已經帶著眾人從另一側衝下山梁,往西一陣快跑,開始一百多米外的第二道山梁上衝了。
“等翻過這道山梁,估摸著也就從鬼子的包圍圈裡跑出去了。”
騎著大白騾子的趙金玉一邊往山梁上爬一邊大聲囑咐道,“到時候往北跑,隻要咱們快點兒,肯定能”
“砰!”
即將爬上山梁頂的趙金玉才把話說到一半,身後另一道山梁方向卻突兀的傳來了一聲清冽的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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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槍聲的回音尚未消散,摟著傷員走在最後的衛燃卻眼睜睜的看到趙金玉胸前炸開一團了血霧!
“金玉!”
衛燃心頭一顫,下意識的催著咬人馬跑過去,單手拽住了趙金玉的脖領子,同時也在那頭白騾子的肋骨上踢了一腳,催著它走快了些。
“快跑!你們倆快跑!”
一手抱著傷員,一手拽著趙金玉的衛燃聲嘶力竭的吼出了第二嗓子,全靠雙腿操控著咬人馬帶著那頭大白騾子跑上山梁頂,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一棵高大茂盛的鬆樹後麵。
“砰!”
緊隨其後的第二聲槍響過後,衛燃騎著的咬人馬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悲鳴,便被一顆子彈命中了脖頸,隻來得及掙紮兩下,便帶著衛燃和他摟著的傷員,甚至大白騾子上的趙金玉摔做了一團。
“我艸你姥姥!”
小四兒發出一聲怒吼,抽出坐騎上的那支馬四環便跳下來,貓著腰跑到遠處一棵尚未掉光葉子的白樺樹邊上,稍作瞄準便扣動了扳機!
與此同時,邱勇武也動作極快的從馬上跳下來,一邊從懷裡掏出那個裝有救命藥的錫盒,一邊跑向了衛燃三人。
“咳咳”
砰砰作響的槍聲中,趙金玉看了眼手中突兀多出個金屬藥箱的的衛燃,隨後艱難的從腰間抽出了那支本屬於李家兄弟的盒子炮,用儘了力氣丟到了一條腿仍舊壓在咬人馬屍體下的衛燃。
“啪嗒”
伴隨著一聲輕響,衛燃也跟著一顫,驚慌失措的看向了趙金玉。
“咳咳”
被子彈擊穿了肺腔的趙金玉露出一個被血染紅的艱難笑容,艱難的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大白騾子,隨後無聲的說了一句“馬刀”
“馬刀!勇武!馬刀!快把馬刀拿來!”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從藥箱裡抽出一支腎上腺素和一支嗎啡,以絕對粗暴的方式將其注入了趙金玉的身體裡。
他清楚,他救不活趙金玉了,那一槍已經把他至少一半肺葉攪的稀爛了
“馬刀來了!”勇武話音未落,已經把趙金玉的那把馬刀從騾子的鞍帶裡抽出來塞到了趙金玉的手裡。
惋惜的看了眼手裡的馬刀,趙金玉艱難的將其遞給了衛燃,又用眼神看向了那支盒子炮。
“我懂,送到隨送到望川手裡是嗎?”衛燃攥緊了趙金玉的手語速極快的問道。
趙金玉艱難的點了點頭,用最後的力氣指了指自己的懷裡。
見狀,衛燃立刻把手伸進趙金玉的懷裡,一番摸索之後,掏出了一封被血染紅了大半,其上還貼著三支彩色羽毛的信封,以及半塊被紅布層層包裹的犀角鎮紙。
在趙金玉的示意下,衛燃將那半塊帶有大量刮磨痕跡的鎮紙翻了個麵,卻發現其上被刻下了兩個他從未聽過的名字趙光複、趙佑華。
見趙金玉滿眼的溫柔和欣慰,衛燃強忍著身體的顫栗將耳朵湊到對方的嘴邊,在交織的槍聲中傾聽了片刻,隨後試探著問道,“這是你給未出世的孩子起的名字?你讓我把這塊鎮紙交給詩怡?”
一張臉已經因為窒息憋得通紅的趙金玉如釋重負般的點點頭,隨後看向了他們兩人旁邊滿臉驚慌失措的邱勇武以及那名傷員。
“我知道了”
衛燃歎了口氣,撿起那把馬刀和那支盒子炮,以及犀角鎮紙和那封羽毛信一並遞給了邱勇武,隨後才艱難的抽出被壓著的腿,“哢吧”一聲將脫臼的膝關節複位,隨後強忍著疼痛說道,“邱勇武,你和小四兒立刻帶著趙金玉的遺物和傷員撤退,我掩護你們。”
“我不!俺倆留下!你”
“走!這是命令!”
衛燃說話間,將他剛剛取出來的醫療箱也遞給了對方,“去完成你的任務,快去吧,時間不多了。”
“轟!”
幾乎就在他剛說完這句話,對麵山梁上的鬼子打來的擲榴彈也砸在了距離他們身後的山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