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穩擔架!”
衛燃大喊了一聲,隨後顧不得仍舊沒有停止掉落的石塊,快步跑到毛驢的邊上,抄起一個醫療包抱在懷裡,幾乎以坐滑梯的方式開始往山穀底下出溜。
眼瞅著距離越來越近,自己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將醫療包掛在脖子上,取出金屬本子裡的傘兵重力刀甩出刀刃,隨後轉身趴在陡峭的山坡中,雙手握住刀柄將刀尖抵在岩石上,配合著雙腳充當減速裝置。
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基裡爾和哈基姆竟然也跟著衝了下來。抬頭看一眼那副擔架,萬幸,哈比布拉和木爾塔紮已經接替了扶住擔架的工作。
“減速!快點減速!”
衛燃和基裡爾幾乎同時朝著對方喊出了同樣的提醒,後者更是死死的將一塊足有排球大的石頭按在了山體上,而哈基姆,他用來充當刹車片的,則是他手裡拿著的那支ak74突擊步槍。
無論各自用什麼方式減速,當衛燃在距離魯斯蘭僅剩下十多米距離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其餘兩人也跟著艱難的停了下來,他們三人也同時聽到了魯斯蘭方向傳來的嬰兒哭聲。
“注意周圍的蝴蝶地雷”
衛燃提醒那兩人的同時收起了一直攥在手裡的傘兵刀,小心翼翼的走向了躺在穀底的魯斯蘭。
走完這最後的十米距離,衛燃不由的歎了口氣,此時魯斯蘭的雙腿和後腰全都被蝴蝶地雷炸開了大大小小的傷口,甚至此時他的身體周圍,仍舊分布著大量的蝴蝶雷,他知道,魯斯蘭活不下來了。
將醫療包放在一邊,取出一把手術刀,他小心的湊到魯斯蘭的身旁,輕手輕腳的劃開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的毯子,將那倆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小嬰兒抱出來遞給了身後的基裡爾,又由他遞給了哈基姆。
“我現在把你拽出來”
衛燃丟掉手術刀說道,“然後我幫你”
“咳咳”
魯斯蘭的嘴角溢出了些許的血跡,無視了幫他注射馬啡的衛燃,艱難的從染血的褲子口袋裡摸出了那隻酒壺。
這酒壺的的皮質外套已經被蝴蝶地雷炸爛,同一側的鐵皮也已經被炸開。
扯開破爛的皮套,魯斯蘭用滿是鮮血的雙手顫顫巍巍的從酒壺完好的那一邊抽出了他和妻子以及女兒的合影,用祈求的眼神看向衛燃和基裡爾。
“告訴法茵娜抱歉”
魯斯蘭等基裡爾接過照片的功夫,又哆哆嗦嗦的解下了手表一並遞過去,“我沒辦法參加她的生日”
“啪嗒”
就在衛燃正準備把魯斯蘭拽出雷區的時候,他的那隻手也無力的摔在了沙石地麵上。
“魯斯蘭?魯斯蘭?”
基裡爾輕輕呼喊著魯斯蘭的名字,同時伸手小心的在他的鼻孔處試了試。
“維克多”
基裡爾緩了一下,“維克多,停下吧,魯斯蘭魯斯蘭·佩特洛夫同誌陣亡了”
聞言,衛燃愣了一下,但緊接著,他還是將對方的屍體小心的拽了出來。
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魯斯蘭不止雙腿和腰胯被蝴蝶地雷炸傷,他的後背都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可以看到脊椎的傷口。
“那兩個孩子還好嗎?”
衛燃一邊用毯子把魯斯蘭的屍體包裹起來,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
“還還好”
哈基姆答道,“沒有受傷,沒有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他不能留在這裡”
基裡爾說著,已經湊到衛燃的身旁,幫著用毯子包裹著魯斯蘭的屍體,“哈基姆,看在他沒讓那兩個小家夥受傷的份兒上,讓我們帶上他的屍體,找個地方埋葬他可以嗎?”
“帶上他吧”
哈基姆沉默了片刻後說道,“翻過這座山就有一座山洞,把他留在那裡吧。”
“謝謝”
基裡爾嘶啞著嗓音含糊不清的回應了一聲,隨後和衛燃一起,艱難的拽著包裹了魯斯蘭屍體的毯子,一點點的往山上爬著,在這片陡峭的岩壁上,留下了一道往複折返的之字形的血痕。
當他們重新回到擔架邊的時候,阿雅娜在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全都沒有受傷的時候,終於徹底鬆了一口氣,隨後卻暈了過去。
在這手忙腳亂中,衛燃和基裡爾得到了一條繩子,得以綁住了魯斯蘭身上包裹的毯子,哈基姆也將基裡爾的請求轉達給了馬赫布卜並且得到了對方的同意。
當他們重新上路了,木爾塔紮走在了最前麵負責牽著羊群,哈基姆和哈比布拉負責抬著蘇醒的阿雅娜,以及被她死死抱在懷裡的兩個孩子,衛燃和基裡爾,則合力抬著魯斯蘭的屍體。
陷入沉默的一行人用了半個多小時翻過了這座陡峭的石頭山,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大片被航彈炸過的焦土。
“那裡以前有一小片水潭的,我們站在這裡應該能看到那個水潭的反光的。”
哈比布拉抬手指著一座被削平了山頭的矮山說道,“就在那座山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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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哪還有什麼水潭,就連山腳下的那個小山坳都已經被航彈犁了一遍。
“我們下去吧”
馬赫布卜歎了口氣,催著毛驢走在了第一位。
這座小山的這一邊倒是沒有那麼陡峭,而且因為剛剛的航彈爆炸,就算原本有蝴蝶地雷,也都已經被引爆了,這或許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都沒等走到山腳,馬赫布卜便停在了一座隱蔽的小山洞洞口。
這座山洞可實在是不算大,深不過兩米,洞口直徑恐怕隻有一米。
這山洞裡麵,還半埋著一個蘇25戰鬥機的副油箱。這個副油箱頂部被斜著切開一個截麵,切下來的部分像個塞子一樣,反向塞進副油箱裡,而且被鐵絲從周圍的四個方向開孔固定的嚴嚴實實。
馬赫布卜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洞口坐下來,伸手擰開了那些鐵絲,隨後將這個鋁製的錐筒狀“塞子”拔了出來,又從裡麵拎出了一小袋豆子和一小袋麵粉。顯而易見,這裡是他們中途進行補給的物資存放點。
“就把他留在這裡吧”馬赫布卜拍了拍半埋起來的副油箱,“就放在這裡麵吧。”
“謝謝”
基裡爾認真的道了聲謝,和衛燃合力抬著魯斯蘭,將他的屍體一點點的塞進了副油箱裡。
最後將那個被炸爛的酒壺放在了魯斯蘭屍體的胸前,基裡爾忍不住問道,“我們還有機會送他”
“如果戰爭結束,如果我們都還活著,他會回家的。”
哈比布拉說著,卻將那支本就屬於魯斯蘭的微聲型衝鋒手槍清空彈匣之後也放進了副油箱裡,“這本來就是他的武器,無論如何,他救了我妹妹的孩子,所以我把武器還給他,從現在開始,他不是我們的俘虜了。”
“謝謝”
基裡爾徒勞的歎了口氣,稍作思索之後從懷裡摸出那條微型相機,給躺在副油箱裡的魯斯蘭最後拍了一張照片,又在征得馬赫布卜等人的同意之後,給周圍的地形拍了張照片。
“趁著天還沒黑,我們繼續趕路吧。”
馬赫布卜說著,將手裡拿著的那幾根鐵絲遞給了衛燃和基裡爾,隨後在哈比布拉的攙扶下重新騎在了毛驢的身上。
相互對視一眼,衛燃和基裡爾用鐵絲綁好了被分割成兩部分的副油箱,又用周圍隨處可見的沙土進行了儘可能的掩埋。
沒有繼續耽擱,兩人重新接過了抬著阿雅娜和她兩個嬰兒的工作,哈基姆也重新走在了隊伍的最後。
隻是這一次,他卻並沒有端起身上背著的那支ak74突擊步槍。雖然這支忙於趕赴坎大哈的隊伍依舊保持著沉默,但衛燃卻能察覺到,因為魯斯蘭的死。
不,應該說因為魯斯蘭用生命保護了那倆小嬰兒,馬赫布卜等人對他們的態度似乎也悄然發生了些許變化。
關於這一點猜測最直觀的猜測,便是在一個小時之後,哈比布拉和哈基姆主動接替了他們二人抬擔架的工作。
“你就不擔心我們會逃跑嗎?”基裡爾說著,舉起相機給抬著阿雅娜的二人拍了張照片。
“如果你覺得你跑的比子彈還快就試試看吧”哈基姆無所謂的說道。
“不介意我去隊伍的最前麵給你們拍張照片吧?”基裡爾問道。
“小心地雷”馬赫布卜出人預料的提醒了一句。
“謝額,謝謝。”
基裡爾很是反應了一下,這才快步走到隊伍的最前麵,趁著和領頭羊擦身而過的瞬間,舉著他的小相機,給包括衛燃在內的眾人拍了張照片。
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等到和衛燃重新彙合,基裡爾這才在細小的雪花中重新邁開步子。
“你們不打算逃嗎?”
躺在擔架上的阿雅娜問道,同時任由衛燃脫下身上的袍子蓋住了她的身體和她抱著的兩個孩子。
“我們能逃去哪?”基裡爾心不在焉的反問道。
“你想去坎大哈”阿雅娜近乎肯定的問道。
“沒錯”
基裡爾並不準備隱瞞這件事情,“我想去坎大哈”。
“即便是以俘虜的身份?”哈比布拉問道。
“俘虜?”
基裡爾笑了笑,直白的提醒道,“我不願意逃還因為這裡還有病人,但這並不意味著我願意做俘虜。”
“雖然你們的同伴救了那兩個孩子,但我們依舊不能放你們離開。”
哈基姆既是在提醒基裡爾和衛燃,似乎也是在提醒哈比布拉,“為了俘虜你們,我的老師阿卜杜勒已經死了,我的兄弟姐妹同學朋友也都死了。
喬婭失去了她所有的親人,我們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才打下你們的直升機,才俘虜你們,所以即便你們救了阿雅娜的孩子以及阿雅娜,我也沒辦法放你們離開。”
“繼續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