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個時候,衛燃才像是剛剛想起來一樣拍了拍腦門兒,用老倫敦腔裝模作樣的大喊道,“哦~!上帝!我差點忘了!外麵還有一個受傷的人呢1“你怎麼不早說1
菲爾聞言立刻跑向了梯子,衛燃也懊惱的換上了德語解釋了一番,這才跟著爬了出去。
等他來到甲板上的時候,菲爾已經攀著甲板比那元的梯子下去,把繩子綁在了同樣穿著潛水服的斯皮爾身上。
見衛燃出來,他立刻大喊道,“維克多!快把他拽上去!另外,康納的屍體也在這裡!他們撿到康納了1
“那個人的身上有武器1
衛燃大喊道,“是他的妻子說的,那個受傷的人從康納的屍體身上找到的武器1
“稍等1
菲爾聞言立刻在斯皮爾身上一番摸索,隨後從他的呼吸器和橡膠潛水服腹部之間的夾層裡,找到了一支恩菲爾德轉輪手槍,看都不看的丟進了海裡。
在衛燃與菲爾的合力協作之下,昏迷中的斯皮爾最先被拽上了甲板。
依舊先抽出對方手臂上的潛水刀挑開手腳處的防水綁帶,緊接著,當衛燃拉開斯皮爾的潛水服背部拉鏈時便不由的一樂。
這貨手臂上的傷口隻經過了極為業餘的草草包紮,此時整個腋下部分的保暖襯衣都被血染紅了,他的臉色也格外的蒼白。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他受傷的這條胳膊外麵的潛水服防水綁帶綁的足夠緊,恐怕他的血都已經流乾了。
尤其當他割斷綁帶脫掉潛水服之後,他那傷口在片刻的停頓之後,便又開始往外湧出暗紅色的鮮血了。
傷到靜脈了呀
衛燃不緊不慢的嘀咕了一句,撿起一根被血染透的紗布,慢悠悠的幫對方進行了捆紮止血,隨後又格外仔細的在對方的全身上下檢查了一番,直到確定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潛在隱患,這才略顯粗暴的用繩子將其送進了浮標內部。
他這麼一番耽擱,菲爾已經扛著康納的屍體爬上了浮標。這具屍體大體到還算完整,身上的飛行服和殘破的降落傘也都在,但他的雙腿卻明顯已經骨折了。
“把他也留在甲板上吧”
衛燃沒有急著下去救助斯皮爾,反而幫菲爾先將康納的屍體給拽上了甲板。
他當然不急,彆說急,他剛剛沒有給斯皮爾這個生孩子沒屁眼兒的缺德貨補一刀,都已經算他尊重曆史了。
“那個人怎麼樣了?”菲爾一邊幫著固定康納的屍體一邊問道。
“目前還活著”
衛燃說完,卻發現菲爾又攀著梯子離開了甲板,並在不久之後,拎上來一個衛燃見過的帆布包。
這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不就是當初斯皮爾藏在菲利普大堡的碼頭棧橋下的嗎?它怎麼還是鼓鼓囊囊的?
就在衛燃疑惑的功夫,菲爾已經打開了背包的拉鏈,隨後兩人便發現,這裡麵除了幾個德軍的肉罐頭和幾個英軍水壺,以及用套套包裹的盒裝巧克力之外,還有一卷卷用安全套包裹的衣服,以及兩套同樣用安全套進行了防水處理的英軍飯盒。
“公平起見,等下和尤裡安先生一起檢查吧?”
菲爾趕在衛燃伸手之前,坦誠的建議道,“保證公平,是我們暫時能和平相處的最基礎條件。”
“你說的對,我完全讚同。”
衛燃痛快的點點頭,在用腰帶將康納的屍體仔細的固定在欄杆上之後說道,“好了,該下去看看另一個人了”。
“這座浮標怎麼這麼熱鬨”菲爾古怪的嘀咕了一句。
“這是一座海上旅館”衛燃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旅館嘛,當然經常有旅客出入了。”
“我挑不出不對的地方”
菲爾說完,已經攀著梯子,動作飛快的滑進了浮標裡,隨後又接住了衛燃丟下來的帆布包。
等衛燃不緊不慢的關死艙門也跟著下來的時候,卻發現尤裡安已經坐起來了,他此時正用手端著那個煮水的帶蓋鋁鍋進行加熱,免得因為浮標的搖晃打翻。當然,他手裡原本夾著的那三支雪茄,也終於被他放在了一個鋁製水杯裡。
“維克多,快過來幫忙,這個家夥傷的和尤裡安先生一樣嚴重。”菲爾單膝跪在斯皮爾的身旁,一邊給他檢查傷勢一邊說道。
“不急”
故意拖延時間的衛燃提醒道,“菲爾,就像你剛剛說的,公平是我們能和尤裡安先生暫時和平相處的基礎條件,所以還是先把這包東西檢查一遍吧,如果裡麵有武器,為了不破壞我們目前的和平,還是儘快丟出去比較好。”
說完,他又將這句話翻譯成了德語,並且加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修飾辭藻。目的嘛,自然是能浪費一秒是一秒,畢竟誰不知道,曆史學者可都是有仇必報的小心眼兒。
“我差點忘了這件事”
菲爾說著,一把拎起帆布包走到尤裡安的身旁,一邊解釋著他和衛燃的目的,一邊將那些用套套包裹的衣服卷、飯盒等等一一打開檢查了一番。
相比被其中一隻靴子裡藏著的那些值錢物件以及另一隻靴子裡放著的那支勃朗寧手槍吸引了注意力的菲爾和尤裡安,衛燃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絲的寒意。
這些衣服卷裡,從內褲到襪子,從手套到毛衣可謂一樣不缺,但這些衣服卻都是男士款。換句話說,斯皮爾這個挨千刀的自私鬼,從一開始就沒有給海蒂準備衣服!
等特意脫的隻剩條內褲的菲爾將那支手槍和衛燃手裡沒丟掉的潛水刀一並丟到浮標外的大海裡,衛燃也代替菲爾和斯皮爾婉拒了尤裡安準備讓出“德國床位”的好意,就在地板上開始了對斯皮爾的救治。
“他的這條胳膊恐怕已經壞死了”菲爾皺著眉頭說道,“當然,我也不確定,這隻是我的猜測。”
“至少先縫合血管和皮肉試試看吧”
衛燃毫無心理壓力的說道,“進行截肢手術耗費的藥品太多了,而且這裡的環境也不具備開展截肢手術的條件。”
“也對”
菲爾讚同的點點頭,搬過來原本當作“國境線”的床頭桌子過來,將斯皮爾受傷的胳膊搭在上麵,並且用繩子進行了捆綁固定。
一切準備就緒,衛燃在菲爾的幫助下,粗針大線的幫著斯皮爾縫合了血管和肌肉。
將縫合上皮組織以及包紮傷口的工作丟給菲爾,衛燃起身走到尤裡安的身旁,接過對方手裡那個鋁製煮鍋,將燒開的水小心的灌進了那四個帶有保溫氈套的單兵水壺裡,接著又灌滿了那個略大一號的醫用水壺。
將這五個開始釋放熱量的水壺分彆塞到海蒂的胸口、小腹和腳下以及脖頸處,並且重新給她蓋上毯子,衛燃又從屬於斯皮爾的一個英軍飯盒裡抓起一把方糖丟進鍋裡,接著又往裡麵加了些水,耐心的熬煮著既能提高核心溫度,又能補充能量的糖水,同時也暗暗琢磨著,等下會不會又有個好心的鏈狗跳出來。
想到這裡的時候,他也不由的開始琢磨,凡妮莎是否平安抵達了西班牙。
“你在想什麼?”坐在床邊的尤裡安用德語問道。
“我?”
衛燃回過神來,抬手指了指斯皮爾,答非所問,卻又毫無保留的說道,“那個人是個猶太人,他對他的妻子都不算太好。
而你,尤裡安先生,你是個德國人,等他醒過來,很難保證他會不會針對你甚至襲擊你。”
“你怎麼知道?”尤裡安不置可否的問道,卻並沒有圈定問題裡的“知道”指的是什麼。
“剛剛給他檢查身體有沒有其他傷口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老二被割過。”
衛燃漫不經心的答道,“還有他的頭發,是人為染成金黃色的,當然,還有瞳孔顏色和鼻子的大小,這不都是你們規定的猶太人標誌嗎?”
“我都懷疑你是個德國人了”
尤裡安笑了笑,繼續追問道,“維克多,你剛剛說,他對他的妻子不算太好是怎麼回事?”
“看看那些衣服”
衛燃一邊用勺子攪動鍋裡的糖水,一邊朝著尚且擺在尤裡安床上的那些東西揚了揚下巴,“一對夫妻逃亡卻隻準備了一套男人的衣服,這算對妻子好?”
“你觀察的可真仔細”
尤裡安讚歎的語氣中摻雜些隱藏極好的高傲,“維克多,你是個比我更優秀的轟炸機機長,當然,前提是我們駕駛同樣的轟炸機。”
“公平的時候是不會發生戰爭的”
衛燃笑著說道,“雖然你們德國的轟炸機確實有些差勁兒,但這可不是飛行員的原因。”
“我們的轟炸機差勁?”
尤裡安很是反應了一下,他一不清楚衛燃哪來的自信,二是實在沒想到對方倒打一耙的功夫竟然是八戒親傳的——如果他知道八戒的話,肯定會這麼認為。
“坦白說確實很差勁,根本就不抗揍,不像我駕駛的飛行雪茄,她簡直是一台會飛行的坦克。”
衛燃帶偏話題的同時,已經將溶解開的糖水倒進了一個金屬杯子裡,用勺子繼續攪了攪,轉身走到海蒂的床邊。
在傲嬌卻不善於胡攪蠻纏的尤裡安機長冥思苦想,該怎麼駁斥衛燃而不得的沉默中,後者卻已經不緊不慢的將一勺勺略顯燙嘴的糖水,小心翼翼的喂進了海蒂的嘴裡。至於菲爾,他仍舊忙著慈母手中線,臨床密密縫呢。
一大杯滾燙的糖水下肚,額頭冒汗的海蒂也緩緩睜開了眼睛,接著便下意識的用法語虛弱的喊道,“斯皮爾”
“他還活著,已經得到了妥善的救治,放心睡吧。”衛燃貼著海蒂的耳朵,用隻能對方聽到的法語輕聲安撫道。
這句話剛剛說完,海蒂臉上焦急慌張的表情也明顯放鬆了下來,隨後便再次閉上眼睛昏睡過去。這個堅韌的法國女人太累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合過眼睛了。
輕而易舉的哄睡了這個可憐的姑娘,衛燃重新給煮鍋裡加了些水,胡亂晃了晃之後,將殘餘的糖水倒進了杯子裡,隨後遞給了仍在憋大招的尤裡安,“這是你的,不用我拿勺子喂你,對吧?”
聞言,尤裡安哭笑不得的接過了衛燃遞來的水杯,同時也放棄了反駁“會飛的坦克”這個辯題。
用一杯糖水兒打發了尤裡安,衛燃卻並沒有停下來,反而繼續給鍋裡加滿了水,蓋上蓋子之後盤腿坐在地板上用油爐加熱著。
眼下海蒂應該是沒事了,但斯皮爾這貨卻還麵臨著低溫的危險呢。雖然他並不想救斯皮爾,但眼下這個場景,他也實在是沒有合適的理由殺了他。
等他陸續又將那幾個屬於斯皮爾和海蒂二人的英軍搪瓷水壺也灌上熱水的時候,菲爾不但早就已經完成了對斯皮爾傷口的包紮,而且還爬上浮標甲板弄回來一大塊傘布,在“英國床”和梯子之間搭起了一張吊床鋪上些衣服,將同樣昏迷中的斯皮爾給抱了上去。
等衛燃將那幾個裹著衣服的水壺一一塞到斯皮爾的胸口肚子和腋下,菲爾才給他蓋上了毯子,重新拿起早已熄滅的雪茄,湊到油爐邊點燃吸了一口,在繚繞的煙霧中用拉丁語說道,“尤裡安先生,恐怕我們要重新談一談物資分配和休戰協議的事情了。”
“因為多了一根兒被刀割過的老二,還多了一個沒有老二的女人。”
同樣重新點燃了雪茄衛燃惡趣味的在心裡嘀咕著,同時卻難免有些期待,期待這小小的4平方大小的海上救援浮標裡,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