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張讓叮囑郭勝道“派人去時,謹記告訴蔡伯喈,若他日後不再來招惹咱們,昔日恩怨一筆勾銷,但倘若他敢暗中指示他女兒蠱惑史侯……小心無人送終。”
“自個自然。”
郭勝笑著答道,畢竟討好史侯是一回事,他的立場還是站在他們十常侍這邊。
當日黃昏前,世人所憤罵的十常侍集團內部聚了聚,整合了一下人脈,又各自聯係替他們管理外麵田地、財物的監奴,以及兄弟、親朋、賓客,一同助史侯找人,畢竟討好未來太子的事,可不能都被郭勝占了去。
似這般大陣仗,宮內自然隱瞞不住,不出兩日便都傳開了,陸續傳到了靈帝、何皇後、董太後的耳中。
一介十歲小兒,也是目前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皇子,不想著好好學業,居然唆使中常侍強行召來蔡邕的女兒與他作伴,這讓靈帝愈發不喜劉辯,決定喚到跟前訓斥一番。
其實這會兒靈帝身邊的張讓是可以勸阻的,但他眼珠一轉,並未那樣做。
既然是要訓斥兒子,那就肯定不能是在溫室殿了,靈帝還是要臉的。
於是靈帝難得移駕至南宮崇德殿,假裝處理政務,同時召劉辯前去訓話。
不多時,劉辯便在幾名小太監的指引下來到了殿外。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張讓這位十常侍之首居然就站在殿外,好似是在等他。
就在他驚訝之時,張讓亦看到了他,主動上前示好,低聲說道“史侯,陛下已得知您吩咐郭常侍那樁事,有些怪罪之意,不過史侯不必驚慌,待會誠懇認錯即可,其餘自有老臣。”
沒錯,背後替劉辯說情,豈能比得過當麵替這位未來太子說情呢?
劉辯也頓時明白了張讓的示好,故作有些驚慌歡喜地說道“那就仰仗張公了。”
“豈敢豈敢。”張讓滿臉笑容,抖得臉上的皺紋越發明顯了。
稍後,劉辯便在張讓的指引下走入了崇德殿的正殿,一眼就看到了伏身於玉案的靈帝。
裝什麼呢?
他心中暗暗嘲諷。
雖說他在宮內並無眼線,但整個漢宮都知道這段時間靈帝終日躲在溫室殿內享樂,他又豈會不知?
說到這位漢靈帝,那真是史上最昏庸無道的那一批昏君了,在位二十一年於國家社稷、於天下百姓幾乎沒有什麼裨益,相反堪稱是一場災難。
論荒淫無道,商紂時有酒池肉林一說,而這位靈帝絲毫不必商紂收斂,命宮女赤裸與他在花園嬉戲追逐,又因興起而在宮內仿造街市,命宮女嬪妃扮成客商,最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當有宦官為博取他歡心,讓一條狗穿戴朝臣的衣冠時,這昏君竟撫掌而讚,笑讚“好一個狗官!”
相比之下,這昏君賣官鬻爵,都不算什麼了。
然而就是這種昏君,居然還有臉問侍中楊琦“朕和桓帝怎麼樣?”
楊琦的回答相當給靈帝麵子,說“陛下要和桓帝比,就像虞舜和唐堯比德一樣。”
就這樣靈帝還很不高興。
要讓劉辯來說,漢桓帝與漢靈帝,也配與唐堯虞舜相提並論?縱觀華夏曆史,這兩代昏君都堪稱是最昏庸無道的那一批君主,真是苦了漢朝當代的臣民,連續兩代遇到這種昏君,怪不得東漢不久之後就亡了。
當然,雖然劉辯心中對他這位便宜父皇不屑一顧,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很識時務地拱手拜了一下“父皇。”
聽到呼聲,靈帝這才抬起頭來,讓劉辯看到了他故作陰沉的麵孔。
不過最引起劉辯注意的,卻是靈帝那那凹陷且發黑的眼眶,這明顯是長久沉迷女色虧空身子的表現,也難怪這昏君兩年後就死了,死時年僅三十二歲。
一言蔽之,這種昏君死後能得到‘孝靈’的平諡,似隋煬帝這等死後得到惡諡的君主都要大呼不公。
“哼!”
隻見靈帝重哼一聲,攜怒道“你可知朕為何將你召來?”
其實按照成年人的思維,劉辯是想回答‘知道’的,畢竟張讓之前就在殿外等他,若他還說不知,未免自欺欺人,不過符合‘史侯劉辯’之前的人設,不引起懷疑,他故意裝得很慌張的樣子,反正張讓會為他說情,他有恃無恐。
這不,眼見劉辯露出驚慌之色,張讓果然開口勸說“陛下息怒,史侯心慕蔡氏之女,想要其進宮伴隨左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且蔡伯喈……呃,他通經史、善辭賦,又精於書法,無愧其大儒名聲,他女兒想來也不會差。有蔡氏女伴隨史侯,或可敦促史侯專心學業。”
不得不說,恐怕張讓此前從未想過他有朝一日竟要替當初上奏彈劾他們乾預政事的蔡邕說好話,誰讓他們要巴結的史侯瞧上了蔡邕的女兒呢。
“是不是啊,史侯?”他努力給劉辯遞話。
劉辯還能說什麼呢,那自然是連連點頭稱是,雖然在他心中靈帝這昏君根本就沒有資格教訓他。
張讓、曹節等人,那是曾經擁護靈帝繼位有功的宦官,直至曹節過世之後,張讓也成為了十常侍的首領。
正因為有這份功勞,靈帝平日裡最是信賴張讓、趙忠等十常侍,哪怕朝臣有確鑿的證據彈劾,靈帝也屢屢姑息。
更有甚者,這昏君嘗稱‘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呼張讓為‘阿父’,做君主做到這份上,不亡國簡直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