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國女帝!
夏曆三月十八日,這一天正是上選的黃道吉日,天清氣朗,杜家宅院門口北庭大都督的儀仗兵一馬當先,占了半條街。
一連三十個仆役護著十輛結了紅綢的車跟隨著,兩名穿戴整齊的昆侖奴當先騎著兩匹雪白的馬,領著一輛朱輪華蓋車,車裡坐著木蘭和穿了禦賜天青妝緞嫁衣,玉帶金扣的杜羲言,她後麵,她另三個陪嫁丫鬟並木蘭的妹妹木槿坐了一輛轎車,另有配送的兩房家人並幾個才留頭的胡奴丫鬟做了另一輛轎車緊跟著,男丁或駕車,或在後趕著配送的十匹高大的波斯馬拉著的十輛裝滿箱籠家具的雙轅車,黑壓壓的站了一街的車,整個坊裡那些小門小戶的婦女都沿街站著,七言八語,指手畫腳的,好像看年節裡廟會的一般。
曦言不由的滿眼又滾下淚來,卻又勉強堆住笑,拉住母親,妹妹的手,緊緊的不忍釋放,再三叮嚀,“曦和要聽話,阿娘不要掛念我,照顧好自己,我有豐厚的嫁妝,阿姐也在,轉眼阿爺也要回京述職了,我們長安再見!”
說著,她朝院門口站著的林熹、蕭宏揮揮手,上了馬車,紅絹放下,車子隨著官媒的唱和,車子發動了,杜府響起陣陣爆竹聲,一街的小孩圍過來搶婆子們在門口散發的紅油紙包的喜字糖。
錢氏哭的哽噎難言,羲和同兩個仆婦將她扶了進去,已然不能支應事兒,吃過席,蕭如意留下林熹同蕭宏幫著收拾安排。
杜府中人連日用心儘力,真是個個力倦,人人神疲,收拾了大半天才完,所用之物一一登記造冊,再抬頭,已是夕陽西下。
“勞煩你們了,回去了同你阿娘帶好吧,後兒我歇過來了還去府上請安!”杜氏將兩人送出,又給護送的從人們封了上等的紅封,囑咐了,才目送她們上車。
“曦言姐就這麼走了,這輩子還能見嗎?”昨天還一起說笑,抵足長談,今天就天各一方,這是林熹經曆的第一次分彆。
“肯定能見的,義父日後也要回長安的,出將入相,日後回去了,姐妹們還一起說笑。”林瀚守住了兵,挽住了權,依宣曆,這期任滿,若長安有空缺,必回去的,她也陸續聽說太子一派的也在為他同劉指使入閣做準備。
“長安,是什麼樣的地方?車子連著車子,房子連著房子,聽說那含元殿有一座山那樣高,聽說朱雀大街能過十幾輛大車,聽說那裡西市上有天下最多的奇珍異寶,聽說宮中教坊司有天下最盛大的歌舞!”
對於世界上最大最包容的長安,每一個唐人都為之自豪,饒是後世一個三線城市出身的見過首都的肖紅也很想去那裡看看。
此時的大宣長安是地球之極,全世界的人矚目的地方,盛大,宏偉,兼容並存,是世間最盛大的一簇牡丹!
“有一天,我們也會去那裡,尋找我們的一席之地。”蕭宏笑著掀開車上素錦,想看看晚間的敦煌,此時的城門雖然宵禁了,邊境之地,城中卻還有些熱鬨,在城中南市最外沿的這條街上,此時正是小商小販們活動的時候,晚上的夜市形成了美食一條街,此時小販們正將各式家夥往下卸。
打定主意下次來逛一場,放下簾子,卻見一隻鋒利的弩箭自簾角飛入,擦著碧煙的頭皮飛過,射散了發髻,直直的釘在車廂上。
“敵襲!”
當首的護衛在箭雨中發出信號彈,卻見城中似煙花一般,幾處都燃起了求救的信號。
“突厥叛逆來襲”
護衛們一邊吆喝著,一邊同衝上來的留著一圈頭發的賊人戰在一處。
林熹捂住驚叫的碧煙的嘴,小心的從簾子前麵往外看,隻見車亂馬亂撞,血箭亂飛,嚇得往回一縮,臉白白得貼著車廂,索性車廂是上好得紫檀做的,不比鎧甲差幾分,兩個護衛跳上馬車,將已被射死的車夫甩街邊,駕著車往都護府飛馳,便有五個刺客甩脫護衛,騎馬跟來。
蕭宏扶著王萱,右手不知何時已拿著一把匕首,她順著弩箭射出的洞眼往外看,隻見其中一個刺客正拿著吹管欲往馬腿上刺,說時遲,那是快,她翻身抓著車廂大半個車身探出車外,雙手翻飛間,隻見無數辛辣刺鼻的粉末扯絮下雪一樣朝後邊的追兵飛去,不一會兒,隻見他們馬失前蹄,五個人有四個捂著眼睛栽倒在地,其中一個中了侍衛的一記流箭,已然斃命。
“宏姑娘這藥粉過人嗎?”
“不過,是石灰粉。”一個麵口袋子的純化石膏粉,又不是武俠小說,哪裡有那麼多功能神奇的藥粉,最毒的不過是蛇毒,除非強酸強堿。
侍衛送了一口氣,下去又補了幾箭,頓時其餘四個人也斃命。
兩人將車子靠在這一處院門,護著車子,朝後方激鬥處吹哨子。
林熹雪白的臉多了些顏色,給不停嘔吐的碧煙喂水遞帕子,王萱探出頭往刺客哪裡看了看,變了神色,小聲的湊到蕭宏耳旁說,“姑娘,是北庭親衛,我阿兄們都是這樣的靴子,外擴兩分,掛著特製的狼頭匕首。”
蕭宏神色一驚,北庭親衛假扮突厥流民,林瀚隻有林熹一個姑娘,既然動了手,殺招,那就是不死不休。
眼前浮現的是那一日安國國滅,必然不止這一點,隻是他們為什麼攻勢緩慢,她忽然見了護衛放的信號彈,隻有一個念頭掠過。
“你拉著碧煙進後麵民宅,目標不是你們。”說著,她從車廂裡暗箱處,實則是從空間裡拿出四件葛布常服,自己將首飾摘了換起來,王萱連忙也將衣服首飾包到一處,套上衣服,快速的挽了兩個丫髻,並幫林熹挽了發。
“奴願為姑娘去死,奴替姑娘。”王萱跪在一旁。
“這隻是我一個人的想法,萬一不是,總不好叫姑娘沒有人護衛,我想時機抓的那樣好,定有內應,走得一個是一個,何必陪我們枉死。”說著將王萱推下車,往她袖子裡塞了兩艇金。
“若是你家姑娘跑不掉記得每年替我們燒香。”林熹笑笑,喝下一口酒,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安西小霸王的狀態。
北庭親衛,蕭宏同她說了,她們乘的朱輪華蓋車整個城裡麵因林瀚不禁,沒有八百也有一千,為何認定了他們,若說有護衛十人的,城裡也有十數家,今天因杜家婚宴,更是翻了兩倍,高家、高家下麵杜府旁的周家,都有嫌疑。
蕭宏卻同她想到了一處,更有甚者,她想到了蕭綸綸,原本的蕭如意也沒有刻意隱瞞出身,想來竇仙童必然清楚蕭如意的身份,還有這次太子同慧妃的拉攏聽說又被義父拒了。
不及多想,才將兩人放下,隻見道路前後車馬陣陣,約有數十騎前後而來。
“去城南。”援軍遲遲不到,蕭宏想起國滅時的狠辣。
剩下的七名護衛護衛著馬車奔回大湧道,流箭亂飛,蕭宏將車廂暗格中的馬刺盾牌遞給趕車的護衛,順便將幾人換下來的衣服收拾了,一邊故技重施,瞅空同林熹將兩口袋石灰粉往後撒。
然而對方這次有了防備,仍有三十幾人人追在身後。
不多時,馬腿被射中,馬匹左突右支,撞在坊牆上,兩名護衛進車廂將兩人抱起一滾而出,爬上矮牆,跳進一戶人家,卻是一家車馬行,二人將令牌一揚,店中護衛連忙讓開,從後門給兩人備了兩匹快馬,後麵又有三名護衛追了上來,護著兩人往城南奔馳而去。
隻見後麵喊聲震天,整個城裡有三四處升起濃煙,整個城裡喊聲成陣。
“高將軍有鬼,今日城防由他手下黃都尉總領,卑職將賊人引開,兩位娘子在城中暫避。”護衛統領見二人裝束,起了心思,賊人眾多,官軍遲遲不攔,若是跟他們一起,逃不了,他對不起主公。
“將軍保重!”蕭宏將方才收拾好的布包假意從懷裡,實則從空間拿出遞給統領,統領讚許的點頭,將二人放下,推進一戶燈火俱暗的民房,上馬向遠處飛馳而去,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果然一陣喧嘩的車馬聲,這賊人竟然真的在守衛眾多的大街上無阻無擋,長驅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