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國女帝!
夏曆561年,夏至,郭延福晉驃騎大將軍,首開宦官任超品武官之先例。
夏曆562年,楊慧妃突然發瘋,坦言自己被三王索命,急病而逝,臨終世宗泣而彆,欲入,五宦官抱於腳側,不複見,世宗悲不能已,三日始絕,諡號貞順皇後,葬於驪山東側,號順陵。
夏曆563年春,淑妃裴氏暴卒,附葬順陵。端午,兩廣節度使林瀚外出撫民,遇暴風,侍衛救援不及,大風卷於民房之下,萬民哀泣,跪上十二柄萬民傘,開風氣之先,官員以得萬民傘為榮,世宗悼之,賜封大司徒,諡號武德郡公,入淩煙閣,賞長安道正坊百畝之地,敕造武德郡公府,立其獨女林熹為世女,特詔若林氏有子,不計男女悉可承爵,上下無有不膺者。
“咳咳——”
“來,把藥喝了,”蕭宏顧不得航船顛簸,隻將藥端在林熹身前。
“難為你費心想著,”林熹端起碗一飲而儘,終是太過苦澀,忍不住皺著眉頭。
蕭宏將一塊酒心椰子糖塞在她嘴裡,林熹皺著的眉頭才結開了,“說吧,這次結婚想要什麼樣的禮物?”
“要你開心可以嗎?”
林熹淡淡一笑,“若沒有你時時開解,我早不知道在哪裡,我這一生,最慶幸的就是有你。”
“我們本是一脈,父母雙亡,境況一樣,你又何必做司馬牛之歎!隻是多了個程同,算是幸運,但你放心,你是比他還重要的半身,不等你現世安穩,我心難安。”
“你能等,程同能等?轉眼又是三年,同他一般大的孩兒都能上馬了,他家可是兩代單傳。”林熹捂著嘴笑,想到蕭宏婚後跟著幾個小蘿卜頭,就止不住樂。
“我才十八,我同他認真探討過,女子二十以後生育對身體最好,成婚了難免耳鬢廝磨,倒是先將你定下來省的我懸心,有了孩兒怕顧不上你多少。”
“真真無趣,也就是你們,成天一張紙寫繪半天也算鴻雁傳書,一句相思都沒有。”林熹一笑,隨後又收住了,“你倒是正經的不要管我,這負心漢如今倒有幾分要當太子的意思,如今這大宣,隻怕敢娶我的沒有幾個,湊過來的我又看不上。”
“那劉玄呢,他真心喜歡你。”作為他們共同的朋友,蕭宏真心希望他們都好。
林熹揉了揉蕭宏的臉,“你的眼光從來好,若相識於李鈺之前,如今我同他都是一肚子的怨憤,我看他同慧慧倒是合適。你常說的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經曆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倒是尋常,索性有你開解我,如今辦私塾,成天同孩子在一起,想難過也難,我如今才知道,做善事會上癮,昔年一個珍珠夠一個小孩一年使費,使他從無知到有禮,其中的成就感難以言表。”
“可也不是你這樣做,你這一年的年金係數入了私塾,若是沒有我從中儉省,你的衣食比女婢還不像,城中那起子人,知道的說你為善,不知道的誰不說你失心瘋呢,若沒有權勢地位做裡,你說的話做的事兒有人稱許?若安排不好這些學生的生計,使他們如曾子一樣貧病交加而死,何其殘忍,倒不如無知無學了。”
“你說的都對!”林熹笑著將蕭宏推進船艙,“都聽你的。”她扶著欄杆閉眼吹風,“阿宏,此時我明白我阿爺了,心死了總要信仰來填,我此時對天下無怨無恨,即便報仇,亦是善惡非仇怨。”
“嗯。”蕭宏放心了。
今年初,三皇子妻舅疏浚了曲江同漕渠,若有特許,船可直入曲江,夏天裡快船甚至將嶺南的荔枝運到了長安,城中權貴人人以嘗荔枝為美,乘這股東風,蕭宏隨船剪枝,帶了半船六七分熟的鮮龍眼,二十幾框熟龍眼乾,聊勝於無。
有人要問為什麼不帶南方泊來貨,諸如香料,寶石,實則大宣階級森嚴,蕭宏獲利,都是諸如玻璃一類開創性的技術革新,技術壟斷因沒有權勢前幾年早已失去,利潤就比種田養桑好一些,至於挖礦、漕運,都是需要權勢和人力才能做的,賦稅、上下打點,不是無權勢的人可以沾染的,加之她所做私塾、醫堂開支巨大,這些收效都在一二十年之後,雖然諸多生意遍布大宣,每年能攢下來的收入不過千金,不過因為各種生意都有,物資豐富,倒是屬於一個越有錢越窮的怪圈。
至於林熹,經濟狀況更是一言難儘,她們父女做起善事來更是一條心,又接濟蕭府,若不是紅顏坊,隻能靠典當度日,蕭宏有意為她攢嫁妝,隻讓她經營林府產業,每年扣除龐大的婚喪嫁娶送禮,也就堪堪攢下百金,還不夠她來年的打賞。
於是蕭宏像她這樣回京,便做主隨船載貨,見縫插針的做些買進賣出的生意,這種生意賺錢與否,看的就是個人的眼力了。
從曲江上岸,早有翠香領人候在哪裡,理所當然的還有程同,翠香今年已經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嫁的是長安林府上的大管家。
“前天就讓人在這裡哨探著,今早見喜鵲叫,來這裡探探,誰成想直接接到了,可算是沒有辜負我的一片心。”翠香笑著扶林熹上了馬車。
“我這有一會兒,你們彆等我吃飯。”蕭宏笑著同二人揮揮手,二人理解的一笑。
車子並未轉彎,一路向北。
林熹掀起簾子看向路旁景色,大城市裡熙熙攘攘的人煙給人入世之感。
“怎麼不回林府?”
“姑娘您到了就知道了,如今那裡還有什麼林府,宮裡將作監作的主,將全府都拆過去了,依著公府的建製擴大了而已,又添了祠堂,花園比先時也大,色色都是齊全的,是京裡頭份的體麵,前兒我去蕭府蕭大夫人還拉著我說了好一陣話兒,這樣苦儘甘來的日子,可偏偏老爺——”說著,翠香自己倒先哭了起來。
“我才好了,你又招我,咳咳,”林熹笑著將帕子給翠香。
“正是奴的不是,姑娘怎麼咳嗽了,一會兒到家我使人請太醫去,咱家如今有爵位了,也請得起太醫了,前年碧煙那丫頭不知怎地生了急病,飯也懶得吃,覺也懶得睡的,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見不成了,可巧恒王顧惜姑娘請了太醫,不過幾劑藥下去,倒是一天好似一天,我才說呢,果是天家良醫,妙手回春的,不是尋常醫者可比。”
“南邊水汽大,在海上不便,喝水少了,又貪景看了半天海,誰知就得了風熱,有些乾咳,阿宏嗔我一路了,休要念叨,這承她情,這府裡如今除了你們幾個,知心的越來越少,不拘金貴與否,隻要對你們有益,隻管用。”
“可是這話,上月百合生個大胖小子,正是橫著生,我做主往太醫院遞了帖子,不成想太醫院倒不嗬斥,派了個大夫來,如今那小子可得勁兒。”
“我記掛著給這小子做了木馬。”新生命總能給人帶來希望。
“許是有什麼人囑咐了也未可知?”
“管他呢,即覺愧疚願操心,你們受著就是,我即回來,自有我去請,也就罷了。”
翠香歎口氣,“不管怎麼說,還得姑娘做主送份禮才是。”
“你斟酌著,”說著林熹啪的把簾子一摔,閉眼不看外麵。
翠香掀起一條縫,隻見坊下恒王立於馬車前,懷裡抱著個兩歲左右的小嬰兒,身後是一輛七寶車,上麵掛著徽記,顯然是王府女眷。
暗自啐了一口,也不再提,隻拿些府裡事物來回報,倒叫林熹頭疼起來,忘了氣惱。
“不管不管,說給阿宏,我還是個病人。”林熹捂著耳朵撒嬌,翠香當下酥倒,半響緩過神來,“那先養病,不,我先去個帖子招個好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