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自穹頂落下,覆蓋住艾麗妮眼前的一切,也讓耳畔的嘶吼變得模糊不清。
但這沒有讓她冷靜下來,反而更加煩躁。
因為在夢境中,海嗣出現之前也是這樣的。
少女的呼吸變得愈發沉重,她感覺心臟好像漏了個口子,在不停向外流血,每一次跳動都帶來刀割般尖銳的疼痛,最後竟是晃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可疼痛無法擊倒審判官,不被尊重才會讓他們感到憤怒。
此刻艾麗妮感覺自己無比清醒,對身體的掌控從未如此強,甚至能單獨控製某處肌肉的緊縮與放鬆……
這股自信和身體潛力的解放讓她無比熟悉。
正是不久前在夢中與海嗣廝殺時的感覺,仿佛身體中流的不是血,而是腎上腺素!
那接下來……
遠處被黑暗覆蓋的地表突然凸起一塊。
艾麗妮的身體抖如篩糠,甚至把迅捷劍都當成了拐杖。她歪著腦袋,死死頂住那處凸起,垂在身側的左手用力掰下左輪銃的擊錘。
來了,它們來了……
但等待它們的隻有死亡!
伴隨著第一隻海嗣突破黑暗的嘶鳴,艾麗妮彈起手臂,用左輪銃的怒吼給予回應。
蝕刻子彈旋出火光,鑽進海嗣的腦袋裡,帶出一片血花。
這次的海嗣終於不再是瓦倫丁的臉龐,而是艾麗妮在書裡看到的那副樣子——它渾身長滿了觸手,但皮膚卻是泛著金屬光芒的甲殼;腦袋宛如在進行化學反應,形狀與顏色時刻都在變化。
沒有四肢,整個看起來像是一根巨大的海參,伴隨著身體的扭動發出吱吱的聲響。
這聲音比它的吼聲更難聽,也讓艾麗妮更加憤怒。
而像這樣的怪物,黑暗之下不知有多少個。
不過是再來一次而已……
早就經曆過一次無儘廝殺的艾麗妮毫不懼怕,甚至想衝向前去,將還未成型的怪物砍成肉塊——
可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冷靜些,孩子。”
這聲音太熟悉了,艾麗妮不會聽錯,正是瓦倫丁那家夥。
可他不是死了嗎?
這錯愕隻持續了一瞬,憤怒再次將艾麗妮點燃,她的劍與銃渴望鮮血。
隻是小鳥發現自己動不了。
明明肩膀上那雙手很溫柔,卻有著千鈞重量,讓她無法前進分毫。
“我可能死了,但我死了不太可能。”
這隻小鳥的表情太過好懂,瓦倫丁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自然也明白她此刻在經曆什麼。
旁人眼中,地宮仍是那座地宮,根本沒有被黑暗覆蓋,自然也沒有破土而出的怪物海嗣。
不過剛剛艾麗妮開的那一槍卻是真實的,畢竟這小姑娘真的壓下了擊錘,彈巢裡也真的有蝕刻子彈。
那為什麼她會看到那些東西呢?
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彈震症。
她在與海嗣的無儘廝殺中沒有退卻,一遍又一遍屠戮著那群怪物,造就了其極為堅韌的意誌,以及極為敏感的心理。
瓦倫丁被分屍的場景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那處回憶的大門,讓艾麗妮再次陷入漆黑之中。
我的失誤。
瓦倫丁略感愧疚。
數道細小電流沒入小鳥身體裡,她眼中的黑暗緩緩退卻。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怪物不再出聲,艾麗妮的世界再次回歸寂靜與平和。
……好像也沒多平和。
她突然想到,瓦倫丁已經被敵人攪成肉沫了,那剛剛是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