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不太記得何良娣是怎麼被強行拖出碧落齋的了。
因為裴曜周身氣壓低的駭人,誰也不敢抬頭去看。
隻聽得乳母劉氏與何良娣交替不斷的求饒聲,一點一點在夜色中消失。
裴曜陰沉著臉,坐在主位上,目光冷若寒冰,薄唇緊抿,一言不發,細看便能瞧見他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眼下也是淡淡的烏青。
這些時候太忙,他一直沒有休息好,今日又是剛躺下就被喊起來處理這樣的內宅事務,自然是煩躁到了極點。
誰也不敢輕易有動作,生怕觸了釘子,所以最後還是太子妃先開了口。
“殿下,此時夜深,您明日還要上朝呢,不如去臣妾那裡歇息吧。”
旁邊的楊側妃這會子也適時開口,“何氏和罪奴已經被查出,想來二姑娘這裡有方妹妹悉心照顧,應當無礙,殿下還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呐。”
兩人說罷,裴曜才重重呼出一口氣,抬眸看向了方玧。
蹙眉道,“不挪動了,孤就在碧落齋歇一會兒吧。”
見狀,太子妃也沒意見,率先起了身。
“如此,殿下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
“妾身告退。”
其餘人也立馬跟上太子妃的腳步,行禮離開。
等她們走後,方玧才給青容和雁微各自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即分工,一個去重新倒茶,一個就忙把地上剛剛裴曜砸碎的茶盞給收拾了。
隨後兩個丫鬟才一道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
屋裡安靜下來,方玧心中略略斟酌了片刻,才緩步行至裴曜身邊,柔聲道。
“殿下,妾身伺候您寬衣躺下吧。”
裴曜沒說話,點了點頭,起身進了內室,由著方玧幫他脫掉了外衫。
等兩人都換上寢衣,拉下了圍帳,方玧正預備剪滅燭燈,身後榻上就傳來了裴曜低沉的聲音。
“孤沒想到有一個周氏的例子在,還有人敢對孩子出手。”
這話裡的意思,方玧能理解幾分。
迄今為止,東宮裡唯一夭折的孩子就是太子妃肚裡,被李皇後謀害小產的那個,外人如此,裴曜隻覺得可恨,而東宮內的人也如此,那就不止是可恨,還有心寒了。
方玧斂了斂眸,輕聲道,“其實何良娣也沒想過要二姑娘的命,妾身猜測,她大約隻是想要撫養二姑娘吧,隻要妾身照顧不好孩子,她就有了機會。”
說到此處,方玧頓了頓,看裴曜一眼,才繼續。
“況且,妾身覺得何良娣是想不出這樣的計策的,上回大公子出事,雖手段差不多,但內裡細節並未公布,而何良娣此次的籌劃卻和上回基本一致,恐怕.她是知道,且用了,周氏當初用過的法子。”
這番話其實就隱晦的暗指,當初周淑人對大公子下手時,何良娣也是知曉內情,並且參與過的。
方玧心裡清楚,裴曜當時雖然沒有一並處置何良娣,但他肯定知道何良娣有所參與。
如今她點破其實隻是提醒的意思罷了。
告訴裴曜,看吧,你上回輕縱了她,她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又用同樣的手法再害人。
倘若這次依然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恐怕還會有下次。
雖然方玧知道,何家一日不倒,何良娣就不會倒,但至少眼下她需得讓何良娣多吃些苦頭。
反擊的越厲害,她的威信才會樹立的越穩,才能進一步站穩腳跟呐。
這宮裡頭,沒有母家傍身,恩寵又太縹緲不定,想站起來,就不得不尋個高些的踏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