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沉默,暑意漸深,尤其臨近寂靜河所在,林密風小,水汽蒸騰,讓這股悶氣鬱結在林間,愈發讓人煩躁。
禍鬥們晚上睡不好,脾氣都很差。
巴克與毛豆在灌木叢前剛剛簡單交涉兩聲,便引得禍鬥營地裡一片威脅的嗚嚕聲。其中有幾個聲音讓巴克下意識夾緊了尾巴。
“老實趴著彆動!”
巴克惡狠狠的瞪了麵前那頭灰撲撲的狗子一眼,傳去一道意念:“敢亂動咬死你!”
那小狗滿臉無辜的看著巴克,張張嘴,似乎又想喵喵叫兩下。
值夜者眼疾爪快,從地上撥起一根短木棍,噗的一下塞進灰狗嘴裡。
“安靜!”
它再次用眼神警告道。
毛豆終於放棄喵喵兩下的打算,乖巧的臥在地上。一隻油葫蘆翻過一疊潮濕的落葉,爬到毛豆尾巴上,灰狗子眼角餘光掃過,尾巴一甩,將那小蟲子抽成了肉泥。
巴克盯著狗子尾巴尖上的蟲子,猶豫了幾秒。
雖然幾乎沒有禍鬥會喵喵叫,但萬一呢?
萬一這家夥是被某隻貓養大的呢?萬一它外語能力很強呢?萬一它隻是嗓子不舒服,聲音顯得比較細呢?曾經老禍鬥們圍在岩漿坑邊給巴克講過的故事一一浮現在它的腦海,隻不過那些故事中的禍鬥,是被狼群養大,學會的是狼嚎。
這種猜測一旦出現在腦海,便很難壓下去了。
巴克在空地上徘徊數圈,最終下定決心,溜到空地邊緣的一個小泥坑裡,前爪刨了刨,須臾便刨出一塊依舊散發著暗紅色光澤的燒炭。
這是它今晚值班的獎勵。
巴克甩了甩尾巴,分叉的尾巴尖仿佛一柄尖銳的叉子,輕易叉起那塊燒炭,舉到那灰撲撲的狗子麵前。
灰狗子腦袋下意識向後仰了仰,似乎想避開那塊燒紅的火炭。
巴克心底鬆了一口氣,繼而眼底流露出一絲喜意。它的零嘴保住了,而且成功確認了麵前這條灰狗子的身份。
但這抹喜意還沒散去,那灰狗子便衝它眨了眨眼,張開嘴,啊嗚一口,吞掉了那塊火炭。
“喵!”
它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嘴裡噴出一蓬火星。
巴克呆呆的看著那蓬火星在潮濕的空氣中緩緩消散,懸在半空中的尾巴仿佛秋後水塘裡的蘆葦,在夜風中瑟瑟,充滿了悲傷的氣息。
毛豆自然沒有禍鬥的血脈。
作為一頭擁有一絲廷達羅斯犬血脈的狗子,毛豆在凶狠與執拗方麵,較之真正的廷達羅斯犬稍有不及,但在聰慧與機靈方麵,則遠遠超過。
雖然開智的時間不長,毛豆已經通過密布在時空縫隙裡那成百上千的分身,學到了無數狩技巧,比如追蹤、比如潛伏、比如殺、再比如偽裝。
偽裝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真正的偽裝不是學什麼像什麼,而是想當什麼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