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枋、謝坦、左彭宗、宋倫、陰娥姁、郭黛君……”
見長眉老道說得小心翼翼,商師姐用手指輕敲了敲棋盤,淡淡道:
“除了她衛令薑,上麵這幾位,都是想爭一爭道子的位置,你說,我到底該應承哪一位才是呢?”
“這些人都已來尋過師姐不成?”長眉老道臉色一變。
商師姐笑而不語。
“衛令薑,她天資畢竟不是那些人能比的,她……”
“長眉師弟,你又說笑了,都是派中真傳,司馬枋和謝坦又能比她差了不少,更況且,衛令薑與當今的汜葉衛氏家主,可是存著殺父之仇的,甚是不睦。”
商師姐搖頭:“十二世族而今雖不過是塚中枯骨,早晚要被掃滅的,但我也不願平白無故,就與一個世家的主人成了仇敵。”
“我若是應承了你的相請,幫了那衛令薑……”
商師姐故意低歎一聲:“且不是就與汜葉衛家對上了麼?”
長眉老道眸光微微一沉。
似他們這等大派長老,尤其掌過派中切實權柄的,對十二世族哪有如此忌憚的心思?
他這師姐麵上說得雖甚是肅然,但內裡念頭,不過是坐地起價罷了!
“那麼多的福地丹書,都還填不滿你的胃口?老夫可是連‘白水泰乙地’這方地陸都送了出去,還嫌不足?!你真以為你父還尚且在世嗎?”
儘管心內忍不住要喝罵。長眉老道臉上仍不露聲色,隻拱手笑道:
“恕師弟冒昧了,不知那司馬枋與謝坦幾人,是請得哪位師兄弟來同師姐分說的,又是怎般的條件?”
在商師姐淡淡說出一番言語後,長眉老道臉色便瞬得有些陰沉。
猶豫了好幾轉後,終還是狠下心來,加上了一回注。
兩方又繼續敲定了幾個細微處,你來我往,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後,才總算談得妥當。
“商師姐,有勞了,待得令薑登得大位後,今日恩情,必不敢相忘!”
這時,長眉老道臉上又複掛起了笑意,懇切拱手稱謝。
“此後便都是一家人了,何須分什麼你我。”
商師姐聲線也放緩了不少,似極是滿意長眉老道方才允諾的條目,也難得和顏悅色開口笑道:
“不過,道子的人選乃是關乎派中萬年大計,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急切間可求不來,還需我等從長計較……
並且,如司馬枋、謝坦、陰娥姁等,他們身後也不是沒人扶持,師弟和拙靜可勿要因一時心急,卻壞了來日間的好事。”
末了,商師姐又告誡了一句。
“怎敢,怎敢。”
長眉老道連連擺手。
兩人隨後又閒談了一陣,說了些奇聞軼事和派中昔年光景,因好歹也算是站在了同一方,這回,倒是氣氛極是融洽。
而在拱手辭彆前。
商師姐似突得想起了什麼,又多問了一句:
“聽說衛令薑如今在南域,竟是傾慕上了一個凡俗的野道人,不知是也不是?”
“這……”
長眉老道聞得此言,頓時臉上現出十足尷尬之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當他正要隨意找個說辭搪塞過去時,商師姐又開口:
“而且那野道人好似還是玉樞真君,陳玉樞的子嗣,這倒是有趣了——”
“商師姐是從哪聽來的?”
長眉老道沉聲打斷道。
“從哪聽來的倒是無足輕重,我自有我的考量,師弟,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按理來說,這不是我該多嘴的事……可赤鬆宮的周師妹不同,她所修的乃是太上無情道,卻未必能容下這顆沙爍。”
商師姐意味深長說了句:
“若衛令薑真因男女歡愛而延誤了道行,縱是有我說情,你們隻怕也難得到她所在的赤鬆宮的助力,你方才說她快要結丹了麼?那便在洞天內好生內煉三寶罷!
若是能夠丹成一品,這五宮七觀,對她上任道子的阻聲,也會少上個不少。”
長眉老道心頭一緊,還欲分說些什麼。
商師姐身形便已一散,離了這處峰巔,不知投去了何處。
山風蕩卷,罡雲如潮。
不知過了多久,長眉老道才幽幽歎出一口氣,搖了搖頭。
“如今那惡嗔陰勝魔已除,已是勉強還了艾氏贈法的泰半恩情,按著道君說出的天機運轉,那惡嗔陰勝魔本該三百年後,成了艾氏的一小害,木元——”
在長眉老道身後,一個持寶扇的圓潤童子拜倒在地,恭聽領命。
“你將莪前年得來的那盒混元珠子拿去,去上虞艾氏走上一遭,順帶將惡嗔陰勝魔的事由也說清,讓那群蠢物趁早息了心思!真以為靠著昔日贈法的恩情,就能插手我派真傳的道途了?愚不可及!”
那叫木元的童子應了聲是,就駕著一朵青雲,拜彆遠去。
“大老爺,那衛師姐和陳珩一事……”
見長眉老道眉頭仍是緊鎖不已,一個大膽的童子忍不住開口相詢。
“什麼男歡女愛?待得她丹成一品之後再來分說罷!”
長眉老道不耐開口,目光一沉:
“那麼多人都在為其奔波效力,這般時候,她怎麼退?又怎能退!在汜葉衛氏裡,她可還有一樁殺父之仇未報呢!
不成道子,要如何威臨一州,又要如何才能報了父仇?!”
話畢,長眉老道又歎了一聲:
“不過此事,卻幸好不必老道去妄做惡人,惹了她的不快……”
“大老爺的意思是?”
童子不解。
“拙靜師姐早已在南域浮玉泊等候了,傻小子,你莫非還不知嗎?有她在,老道卻是樂得清閒,也要省去一番得罪人的口舌了。”
長眉老道嘿嘿一笑:
“能說得商師姐來投,今番已是事畢了!聽說玉宸派的陰師弟特意花費八百載,釀成了一壺火宿仙液,那是極好的佳釀,正要去叨擾他一二,去休!去休!”
說完,峰巔便也頃時不見了他的身形。
嵐霧拂過。
原地隻有一片空空蕩蕩。
……
……
而同一時刻。
南域,浮玉泊。
衛令薑正輕輕將茶盞放下,展顏一笑,眉梢都微微沾染了幾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