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塗山葛才剛一踏出門檻。
便見庭院梨花下,正站著一個衣冠如雪,正負手賞花的年輕道人。
他周身的神氣光象還未散儘,顯是被帶入此間還尚不久。
被風一拂,氤氳氣霧升騰翻卷,再襯著滿樹棠梨雪落,實是個神仙人物的風儀。
“塗山道友,好本領。”
陳珩聽得那喚聲,轉過身來,向其打了個稽首,微微笑道:
“看來道友昔年被打裂的神道金身,已是快完愈了?這般的隔空拿人攝物手段,貧道也是望塵莫及,我倒是還未曾恭賀道友功行大進。”
“老爺折煞我了!若無你特意費心,從浮玉泊給我帶來了這塊白籙遊神的金身,我縱是想完愈金身,也還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呢,隻能慢慢苦熬。”
塗山葛長揖及地,滿臉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神道和仙道各有妙異,至於這虛空挪移本事,著實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我當初是把煬山當做立道的宅基,這裡每處山石地界,都被我種下了法印,才能如此輕易。
若喚作是另一處山頭,那便隻能乾瞪眼了。”
陳珩與他寒暄了幾句,便被請進了正堂入座,奉茶相待。
見塗山葛自始至終都是副喜不自勝的模樣,陳珩心中不免搖頭。
塗山葛手中這塊白籙遊神的金身,乃是寶齋齋的郝慶延所贈。
他在替羅璋相請陳珩赴宴時,前前後後跑了數趟,備了不少禮物來。
這塊白籙遊神的金身殘塊,便是其中之一,還有不少丹藥、符籙種種。
而羅璋雖未明言,但陳珩也知這些物什應是他特意備下,隻不過是借郝慶延之手轉交給自己罷。
那些丹藥、符籙也罷,勉強聊勝於無,但也有可堪一用的地步。
但這塊白籙遊神的金身殘塊,在他身上卻尋不到任何用處,連雞肋也不如,隻能藏於室中,聊做個賞玩罷。
因此也被陳珩轉贈給了塗山葛。
但如今觀這成效。
卻是好得有些過分了……
這狐狸自收得贈禮後,便就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而待得神道金身完愈,就更是士為知己者死了,恨不能為陳珩鞍前馬後了……
不過陳珩今遭來此,卻並非是為了聽塗山葛的奉承話。
在攀談幾句,向他言明自己去向後,便也順帶問詢了關於地淵的來由。
不過塗山葛口中言語亦沒有什麼新鮮花樣,和外界那些流傳甚廣的傳聞,皆是一般無二。
陳珩又坐了一會,再飲過幾杯清茶,便起身告辭。
“此去地淵一行,少則數月,多則半年,同道友便就此彆過了。”
他拱手一笑。
“老爺吉人天相,妖鬼邪祟安能近你?”
塗山葛連忙站起身來還禮:
“某必會為老爺看守好四方門戶,絕不生亂。”
他雖愈足了自己的神道金身,但一身戰力卻甚是低微。
若陳珩也將其帶入地淵之中,那便無疑隻是帶了個累贅,還要分出心力來護他周全。
故而塗山葛隻提了一嘴,就被陳珩搖頭拒絕。
“那便有勞了。”
陳珩微微一笑。
“不過,老爺……”
在臨行之前,塗山葛突然猶豫了刹那,咬了咬牙,還是開口道:
“在你閉關這段時日,山下祝家的有個女子曾來尋過你幾次,還留下了好些書信,她——”
“山下祝家?那女子可是練炁士?”
“是。”
塗山葛忙不迭點頭。
“白鶴洞,祝婉芷?思來想去,也隻能是她了。”
陳珩沉吟片刻後,笑了笑:
“她從浮玉泊回返到闌粱城了?也對……在捅出了那場魔災了,如今還留駐在浮玉泊的修士,應也是不多了。”
“那老爺的意思是?”
塗山葛小心翼翼道。
“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便贅言了,你替我向祝師姐轉告一句。”
陳珩頓了頓,道:
“便恭祝她九轉功成,無量福生罷。”
話了,他便登上了參合車,拱了拱手,便默誦一聲法決。
參合車便登時飛騰而起,一出離了煬山神域,就沒入層雲深處,直往小甘山玄真派而去。
……
而神域中。
塗山葛摸著下巴,目送陳珩遠去後,一時倒是頗覺頭疼。
“老爺在閉關時,那個叫祝婉芷的女子就來過無數次了,屢屢都被我借此攔下,我觀她多半已是暗中惱上我了。
隻是被我賭咒發誓,說一定將她那些書信遞給老爺,這才勉強搪塞過去。”
他齜了齜牙,心猛得一跳:
“可如今老爺連一封都懶得瞧看!這可如何是好?她下次若再找上煬山來,不會發怒要同我鬥法吧?我這神道金身可是才剛彌合好的啊!”
在他心下糾結之際。
不遠處忽傳來一聲嚶嚶痛呼。
塗山葛側目看去,隻見塗山寧寧一個失手,便狼狽從一顆大樹上摔了下來,正在樹下滿臉不爽地抖著身上葉子。
“嚶嚶?”
見塗山葛目光看來,她張開嘴,嚶嚶大叫兩聲。
“老爺已走了,剛剛的事。”
塗山葛覺得有些好笑,攤手:“寧寧,你又跑到哪裡野了?今天是逮去兔子玩了,還是攆麻雀?”
“嚶嚶!嚶嚶?”
塗山寧寧惱羞成怒,又大叫兩聲。
“沒看書信,怎麼可能看?老爺他這人是什麼心性,還用我多說?”
塗山葛翻了個白眼,繼續歎息:
“我現在隻憂心那個叫祝婉芷的打上門來,那才真正叫倒上了八輩子的黴!”
塗山寧寧沒有理會塗山葛的憂心忡忡,隻乖乖蹲在地上。
聞言兩眼若笑眯起,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後幾乎晃成了一團殘影來。
“嚶嚶!”
她又興高采烈大叫了兩聲。
“樂了?寧寧你到底有什麼好樂的?在樂些什麼?”
塗山葛嘴角狠狠一抽,
偏過臉去,不想再看這隻蠢狐狸。
……
……
不過小半日功夫。
參合車便臨近一條橫闊山脈,而陳珩隻向外一望,雙目便微微一凝。
“難道,是因為道脈校考的緣故?”
他看著眼前這幕,心意一動,暗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