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甫一放出,便如水銀瀉地一般,照透了滿室。
喬彥急忙抬眼看去,隻見一麵大約三寸,著放清皎之光的寶鏡正虛懸於上空。
鏡為八瓣菱花形,背部分內外兩區,外區有玉蟾、寒枝、蜂蝶、桂樹、碧雲交錯相間,而內區唯是一座宏輝璀璨的尖頂天宮。
隱隱約約,似還能看得一尊神人圖樣正盤坐在天宮的至深處,皓齒朱唇,說不出的端麗嫵媚。
“等等……這是月輪鏡?”
喬彥心頭吃了一驚,不禁看向蕭修靜,訝異道。
昔年胥都天的那位天尊,便有清虛、廣寒兩麵寶鑒傍身,位列仙兵之屬,是煉魔護命之物。
在那鏡光赫威名!
而因鴻光蕭氏的先祖,是天尊的首徒,在諸弟子之中,向來最得疼愛。
時至今日,那麵廣寒仙鏡也正是被供奉蕭氏的族地深處,乃是鴻光蕭氏的萬世根基之一!
而這麵月輪鏡恰是仿廣寒仙鏡而成,是一件上好的法器。
本為蕭修靜之父所持有,但因蕭修靜要進入到流火宏化洞天內,裡內少不了要冒險,其父便也特意將此鏡交予了蕭修靜……
……
“在進入流火宏化洞天前,阿父曾給了我兩件法寶護身,其一是玄水旗,其二,便是這月輪鏡了……”
見喬彥怔然的模樣。
蕭修靜微微一笑,淡聲言道:
“在修成了陽毒神雷後,我如今並不缺什麼功伐殺敵的手段,且有玄水旗和這座龍角飛宮在,我足以護身,這麵月輪鏡便交予你使用,留個後手總是好的。”
“這——”
喬彥心下一歎,剛欲婉言推辭,卻又被蕭修靜抬手打斷。
“似劉觀、司馬明業這等宵小,還不被我放在眼中,你便放心將此鏡拿去罷。不過,你想對陳珩動手,可是得了密山喬氏的吩咐?”
“三郎……伱法眼無差。”
喬彥也不隱瞞,隻頷首應是。
雖說他因修道根骨不凡,被蕭修靜之父看中,接入了鴻光蕭氏內。
一應待遇,皆是與蕭氏的族人分毫不差。
但無論如何,他終究還是姓喬。
蕭氏雖好。
但到底不是久戀之家……
而在喬彥修成煉炁境界後,當初將他棄之如若敝履的親生父母,便因一場災劫,在天外宇宙儘數喪了性命。
也不知是飛來橫禍,還是那位大術師的推算到底應了驗,冥冥中自有天數。
總而言之,在喬彥生父生母身隕後,喬彥回歸密山喬氏,便已是去了最大的阻隔,且喬彥也是天資出眾,並非凡夫,自然也成了喬氏的拉攏對象。
這就是郎有情,而妾亦有意了。
事到如今。
喬彥隻需為密山喬氏辦上最後一件事情,獻上忠心,便可名正言順回了密山,成為真正的喬氏族人!
而至於那件表忠心之事,
自然便是襄助喬氏,在這等欺天瞞地的洞天場所,將喬蕤給徹底除去,遂了喬文敦的心頭大願!
不過依喬彥看來。
若是欲除去喬蕤,陳珩實是一道繞不開的關隘,難以越過。
到那時候。
隻能那個痛下殺手,送兩者一並歸西了……
“而今的密山喬氏之中,正是喬鼎和喬氏族主這兩脈在相互爭鬥,我知曉彥兄你早就想重歸密山了,那你是欲倒向喬氏族主那一脈?如此看來,陳珩不過是添頭,那個喬蕤,才是你的目標?”
而蕭修靜沉吟半晌,便也將喬彥心思猜得大差不離,道:
“恕我多嘴一句,阿父可曾知曉此事?”
“我怎敢妄自行事,這必是得了世伯的首肯!”
喬彥連連擺手。
“阿父知曉便好,喬鼎那一脈竟不欲摻和進入我等的大事,反而想舉家投靠向玉宸派,實是膽小如鼠,若容他上位,將來也是麻煩。”
蕭修靜微微皺眉:
“不過陳珩——”
“我知曉此人身上是存著殺伐至寶的,連劉觀這等洞玄煉師都畏懼的手段,又哪裡是我一個紫府三重,可以抗衡的?
但我並不與他正麵放對,再且,這洞天之中,想殺他之人可著實不少……”
喬彥伸手向外一指,微微一笑,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此正是我的長項所在!
待尋得一個空隙,斬了那喬蕤之後,我便遠遁離去,這就是我的主意了!”
蕭修靜點了點頭,也未再多言什麼。
喬彥雖然修為不如他,但也是紫府三重的仙道高功,濁質已化,見了本來光明。
隻差一線,若再調和了身神之性,便能修成洞玄第一重“龍虎爐鼎”,成為一位名副其實的煉師!
對於喬彥的手段,蕭修靜自是放心的。
再且。
有月輪鏡這件上品法器傍身,以喬彥平素間的謹慎行事,就算殺不得喬蕤,隻行自保之事,應也足夠了。
“凡事應小心為上。”
他又叮囑一句,便掐了個法決。
虛懸上空的月輪鏡立時一翻,自鏡麵中射出了道寶光來。
不多時,就有一個生有剪水雙瞳,月貌花容的嬌柔女子,從那道寶光中款款走出。
她先是以目瞥向貌若好女的蕭修靜,唇角微微勾起,點首一笑,態度親善。
旋即在轉向麵目醜陋,侏儒身量的喬彥時,嘴裡輕輕嘖了一聲,玉容上又流出一抹不加掩飾的嫌棄之色。
“……”
喬彥心頭大惱,卻到底城府甚深,並不流出絲毫怒色,視若無睹。
這嬌柔女子乃是月輪鏡的法器真識。
似這等仙道法器的真識,已然與生人無異,擁有喜怒哀樂種種,各有各的脾性。
而這月輪鏡的真識也不知到底是因為何故,對皮囊外相,卻是看得極重,十足的喜美厭醜。
也自然。
喬彥的這副尊容。
實難得到月輪鏡的什麼好臉色……
“就這粗鄙醜漢,隻看一麵都需以淨水來洗三日的眼了,你竟然要我護他?”
月輪鏡抱怨一句,頗為不快。
“彥兄與我自幼長大,是我至交友人。”
蕭修靜從座上起身,拱手一笑。
他顯然也是知曉這月輪鏡的脾性,又多補了一句,道:
“此事想必也是阿父的意思,還望前輩多多看顧則個。”
月輪鏡聞言冷哼一聲,不情不願揚手打出一道素光,然後將腰肢一扭,就憤憤重回了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