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無日月,壺裡乾坤長。不知不覺中,李夜在先生的書房屋裡呆了一個月,在讀書中打坐行氣,在行氣中打坐讀書,分不清哪一刻在讀書,哪一刻在打坐。
本就經脈全通的他,根本需要刻意地運氣修行,十二經脈自然衍化出三陰三陽,結合經脈循行於上肢和下肢,臟腑脈絡如江河一樣流動在手太陰、手少陰、手厥陰。
身體的本是築基二重的他,在這種癡遞琢磨當中,不用每日領會,已經即將踏入築基三重的境界。
不過李夜卻癡迷於感受每一本詩書中的意境,一點點的感悟彙聚起來,就是一次小小的進步。每一次次小的進步彙聚起乘,就是一次突破。
彆人是吃藥練功修行突破,而他則是讀著書、打著坐也突破了一重。
出得門來,有清風穿過竹林,歡麵吹拂在臉上,李夜深深地吸了一口,忍不住叫了一聲;“先生,你在哪?”
阿貴聞聲跑了過來,打了水給李夜洗臉。說:”少爺,先生正在堂前發呆呢。你洗把臉,過去看看。”
接過毛巾,洗了臉,行到堂前見先生。
隻見先生左手撫著黑色的斷劍,劍身完好,隻是從劍尖二寸處斷掉了,右手拿著一塊油布,輕輕地擦拭著。
直到李夜走得近了,才抬起頭,看了李夜一眼。“書讀完了?”
“差不多吧!”伸手去摸先生的劍。
先生打了李夜伸出的手。“你讀著書,也能破境。小心你的肉身受不住境界的突破而出現問題。”
“這劍,不是你玩的。”
輕撫著斷劍,一雙眼望向天空,仿佛要看穿這天地。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鬢發各已蒼
先生的眼中有淚光閃動。彆過了臉去,叫道:“一月不見,茶都沒人給泡,趕緊打水煮茶!”
李夜一聽,點著頭走開,去找阿貴打水。
出了堂來,心道:先生有故事呀?連杜少陵的詩都吟了出來,看來得找機會問問。
找到阿貴打了水,回到堂前時,先生已收起了斷劍,捧著一本書在看。
照舊的燒炭,煮水、溫壺、洗杯、洗茶,茶香升起,李夜雙手給先生端上了茶。輕聲問道:“先生也會有心事?”
端起杯,吹起嘗茶,先生用書輕輕打了李夜的頭。“你不是唱著:少年不知愁滋味麼?你知道什麼是愁麼?不知?不知為不知!現在彆問。”
李夜摸著頭,道:“先生把你的劍給我吧,看著很厲害的樣子!”
“這劍不好。過些日子,我給你尋一把,你到練劍的時候了。”
“這幾月你淨是提升境界,肉身的淬煉停了下來,我存的藥草早給你用光了,是時候出門去采藥了。看這季節,也快入秋了,天山上的很多藥草都快成熟了。你準備一下,過些天,我們師徒上山采藥,順便在山上抓隻猿猴陪你練劍。”
李夜一聽高興得不行,我長這麼大,還沒出過風雲城呢!嘿嘿,這下可以跟著先生爬山去,在山裡瘋了!
先生看著李夜雀躍的樣子,忍不住念道:少年不知愁滋味,少年不知愁滋味!
阿貴端著木盆往堂前來,待得近了一看,是用井水冰著的西瓜。李夜用手捧出,放在上桌上,取了刀欲切。
先生一臉慈愛的望著李夜。“你這一月讀書辛苦了,瓜也沒吃上。趁著夏日未儘,讓阿貴多買幾個,你放開肚子吃。”
抓起西瓜先遞給了先生一塊,自己又抓了一塊送到嘴邊。道:
花開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吟完,搖著頭,一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模樣。
先生一聽忍俊不禁,用手指著李夜說:“胡編的什麼,這是哪跟哪?不要讀了詩書就以為自己是詩人。”
阿貴迷糊了,手裡也是捧著一塊瓜,看著李夜說:“少爺,什麼花?這裡沒有,隻有西瓜呀?”
李夜挨了先生的訓正欲皺眉,聽了阿貴的話又忍不住想笑,結果一嘴的瓜吐在了袍子上,一急,指著阿貴說:“你懂什麼?這是比喻,懂麼?平時讓你多讀書的!”
先生也是樂了,哈哈大笑,一掃心裡的陰霾,喚李琴雲搬琴來,欲撫琴會舒懷。
李夜和阿貴一聽先生的話也是喜歡得不行,得,又耳福了。
阿夜入了書房去搬琴。
阿貴入了廚房去打水。
待得李夜把琴架好,阿貴也打好了水給先生淨手。香已點上。
雙手放在琴弦上,凝神片刻,有弦音從指間撥動,先生吟唱: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裡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