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從桌上拿起明惠的佛珠,輕輕地在手裡轉動。
抬眼看著明惠大師,笑著回道:“我小時候在柳河邊上玩耍時,經常聽城裡的老人講: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
說完靜靜地看著明惠老和尚,笑而不語。
明玨一聽,緊皺的眉頭忍不住舒展開來。
看著李夜哈哈大笑,道:“師弟真會說笑。”
明惠師兄也忍不住微笑著他著他。
搖搖頭道:“明塵師弟,你怎麼說也是他們的小師叔,怎麼能如此說話。”
李夜看著兩位忍俊不禁的老和尚,平靜地說道:“我隻想跟兩位師兄隨便討論一下無心師侄的事,何必這麼嚴肅。”
一聽到李夜提到無心的事,明玨老和尚收住了笑意,又恢複了一臉的愁容。
明惠搖搖頭,看著李夜說道:“你真的想知道,不怕影響你修行的心境?”
李夜訝異問道:“無心師侄難道會影響我的心境?”
明惠皺著眉頭想了很久,猶豫回答道:“很有可能!”
明玨老和尚看著他說道:“師弟你還小,沒必要平添諸多煩惱。”
李夜看著身旁的明惠和明玨兩個老和尚,輕輕說道:“怎麼說,無心和無憂也要叫我一聲小師叔。”
“你不會後悔現在的選擇?”明惠問道。
“不會!我大佛寺的老和尚師傅曾說:至道無難......如果這小事我都要回避,又如何將佛法修行到圓滿的境界?”
李夜輕輕地轉動著捏在手裡的佛珠。
明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從身後拖出一口臉盆般大小的鐵缽,擺在李夜麵前。
一臉凝重地說:“你拿著它去打滿泉水回來,我細細說給你聽......”
李夜一楞,看著麵前的大鐵缽,心道這都快有當初自己拿來修行的鐵缽三個大小了。
看著明惠一臉認真的樣子,李夜沒有多問,端著鐵缽往佛堂外走去。
“師兄,你真的要讓明塵師弟了解真相,會不會影響到他以後的修行?”
明玨憂心忡忡地看著明惠說道。
“《地藏經》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小師弟佛法深厚,當能經得起這個考驗!再說他早晩終歸都要入世修行,紅塵中的煩惱他遲早都要經曆。”
“如果這個小坎他都過不去,如何能夠傳承《無相法身》的全部心法?”
明惠看著桌麵上的佛珠,靜靜地說道。
明玨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道:“如此也好,希望他能化解無心眼前的心劫,畢竟他也是住持師兄看好的人。”
“你讓人去後山的小雜院跟明塵師弟的先生說一聲,明塵師弟這兩日跟我閉關修行,讓他不要耽心,這幾日山門的落葉就讓無憂先掃著吧。”
明惠大師的神色也凝重了起來。
明玨聞言點點頭,雙手合什,說道:“是該如此,我這就吩咐下去。”
說完起身往佛堂外走去。
看著明玨走出佛堂的背影,明惠捏緊了手裡的佛珠,也輕輕邯歎息了一聲。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修佛之人誰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又有誰能避開修行路上的選擇?”
明惠搖搖頭,低頭從佛台的抽屜中取出了一塊黑色的石頭,低下頭,靜靜地看著。
明惠大師在般若寺裡已經修行了百年,境界何其高絕,明明知道無心的問道出在哪裡,卻絲毫沒有辦法。
他堪至能夠聽到癡坐在荷塘邊無心的那一聲歎息。
又想著明玨師弟修行百年的時光,好不容易尋覓了半輩子的傳人,眼見就要釀成鏡花水影,如水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了一絲波瀾......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明惠一邊轉動著手裡的佛珠,一邊輕輕地念著經文。
眾生一切的心都在變化中,像時間一樣,像五域的世界一樣,永遠不會停留,永遠把握不住,永遠是過去的。
所以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我們剛說一聲未來,它已經變成現在了,正說現在的時候,已經變成過去了。
明惠低低歎息了一聲。
說般若是講空,因此不可得,就把它看得很悲觀。
佛說世界上一切都是有為法,有為法都不實在。但是有為法,體是無為,用是有為。
我想在有為法中,求無為之道,是背道而馳。
這樣修持都是無用。所以並不是把有為法切斷了以後,才能證道。
有為法,本來都在無為中,所以無為之道,就在有為現象中觀察,觀察清楚才能見道。
有為法生生不已,所以有為不可限,生滅不可滅。
如果認為把生滅心斷滅了就可以證道,那都是邪見,不是真正的佛法。
所謂緣起性空,性空緣起的道理,就在這個地方。
這此道理理不清楚,往往把整個的佛法變成邪見,變成了斷見的空,把空當成了沒有,那可不是佛法!
佛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是叫你不要在這個現象界裡,去求無上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求無上的道心,因為現象三心都在變化。
想到這裡明惠不由得替李夜耽心起來,他害怕李夜走進無心的故事裡陷得太深,以至於出不來。
佛道四萬八千法門,進得去的人很少,出得來的人更少。
眼前這個慧根深種的小師弟,可千萬能不要走進無心的世界,把自己的心丟在那裡。
看著佛台上的菩薩,明惠嘴用低聲頌起了佛經。
為了自己。
為了無心。
為了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