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的活法,在李修元看來還不如死去。
在他看來,唯一能讓令狐匡玉活下去的條件,便是如蘇清月那般變成一個真正的凡人。
對於像令狐匡玉這樣的修士來說,隻怕無人能夠接受得了。
隻是,如果不廢去令狐匡玉的修為,李修元哪能放心?
誰知道這家夥若乾年後,會不會變成跟當年的二皇子一樣,勾結某個勢力,或是宗門再來為禍皇朝?
他不敢拿納蘭雨和皇上等人的性命去賭。
令狐匡玉自諷一笑,喃喃說道:“變得跟蘇先生一樣麼?往後的日子被幽禁在府中,倘若那天有人犯事,再株連到我?”
這樣的人生,隻怕是蘇清月也不會要,更不要說眼下還沒失去修為的令狐匡玉。
李修元默然,沒有回他。
“既然如此,我何苦再拖累家人?”令狐匡玉聳聳肩膀,苦笑道:“這樣活下去,於我還有什麼意義?”
李修元想了想,靜靜地說道:“至少你還活著,而且我也隻能讓你這樣活著!”
就算皇上開口,李修元也會堅持自己的決定,任誰能不能改變。
這也是左、右相和納蘭焜煊等人不敢替他拿主意的原因,也是納蘭雨連夜把李修元請來的原因。
眼下的皇朝上下,沒有敢替國師拿主意。
隔著了道鐵柵欄,令狐匡玉臉上露出一道淡淡的笑容,已經看不出來一絲的仇恨。
就像一賭徒輸光了手裡最後一塊籌碼,臉上露出的那種無奈、那種解脫的笑容。
看著李修元,幽幽地說道:“如今想起來,當初二皇子被你們趕下了皇位,右相是真心想保下我們啊。”
“說來好笑,我都已經坐在了這個位置,還有什麼不甘心,還有什麼不如意的?”
“當皇帝真的有那麼好麼?我看麗妃成天活在恐慌裡,還不如老老實實做她的皇太妃。”
令狐匡玉歎道:“想想真的不值啊,莫說是麗妃,便是蘇先生做了國師,也沒有真正自在過多少日子……”
“至於我……”
令狐匡玉苦笑了起來,一時間涕淚直下,喃喃自語道:“我從她坐上皇位那天起,從皇朝宣布了女皇登基那天開始,便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李修元依舊默然無語,雖然他知道這可能不是令狐匡玉的本意,可是這件事情畢竟已經發生了。新
死者已逝,若不是自己正好回來,估計要不了多久,皇帝一家三口,就會命喪女皇和蘇清月的手中。
到那個時候,難不成讓他再去九幽之下找秦廣王?
人生不能複生,便是找到秦廣王,隻怕也跟無心和茉莉一樣,讓他看看輪回之後的模樣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我也沒有辦法。”令狐匡玉兩行清淚落下,看著李修元說道:“因為她是我的妹妹啊!我能怎麼辦?”
搖搖頭,李修元想說皇後是我的兄弟,我能棄他於不顧麼?
被你們害死的夏雲瀾也是我的兄弟,我怎麼可以不替他們報仇?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隻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因為眼前的一幕讓他大吃一驚。
隔著一道冰冷的鐵柵,坐在椅子上的令狐匡玉激情憤怒之下,竟然咳出了一口黑血。
一口黑血撲哧一聲,聲噴到了令狐匡太身前三尺的鐵柵欄上。
噝噝聲中,便是寒鐵所鑄的柵欄也冒出了絲絲的青煙。
幽黑的鮮血噴吐在鐵柵欄上,一邊冒著青煙。
一邊滴滴答答地往上的青石板上滴落,不一會,地上的石板也冒起了青煙。
令狐本玉張了張嘴,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口黑血,伸手製止住李修元將要破欄而入的想法。
“就用我的血,換回令狐家族剩下的無辜之人吧。”
令狐匡玉坐在椅上,頭垂向一旁,卻頑強不肯低下頭來。
而是幽幽說道:“我知道國師手眼通天,隻是我服了天下間最毒的毒藥,又自斷了心脈,怕是國師也無力回天了。”
一心向死的令狐匡玉,在李修元跟納蘭雨踏進天牢時便服下了毒藥。
又在最後一刻自斷了心脈,為的便是想用自己的死,換取家人一條活路。
人若一心向死,怕是神仙也無力回天。
便是李修元明白這一點,看著眼前的一切,依舊心底一片空白。
就像令狐匡玉說的,他願意以血洗血,用自己的死,換取那些無辜之人的一條活路。
他這是在賭,用自己的生命賭,賭國師和皇帝會放令狐家族一條活路,雖然他也知道按謀反罪來定,令狐家族怕是無人能夠活命。
輕輕地,李修元歎了一口氣道:“何苦?”
“我隻是想……國師大人會如何對待我家中的老娘和孤兒寡母一乾人等……來世,我再為牛馬,報國師不殺之恩。”
令狐匡玉的身子往下滑了一些,好讓他那顆驕傲的頭顱不至於跌落,依舊可以靜靜地看著鐵柵欄外的國師大人。
便如令狐匡玉所言,就算令狐匡玉服下絕世毒藥,又自斷心脈……
隻要還有一口氣,李修元便能將他救活。
隻是,李修元卻做不到。
他的頭上還懸掛著夏雲瀾等近百人的性命,雖然他不是一個濫殺之人,卻也做不到無視那些已經死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