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時下流行的四言詩,於李修元來說便是一道很難跨越的門檻。
其難度不亞於年少的他,第一次在天山上跟先生學習如何斬雪,甚至比那難得多了。
他甚至暗下決心,以後但凡遇上這事,就告訴彆人自己隻是一個賣酒的商人。
商人不喜吟詩作對,自然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情。
仲春時節的太陽雖然不似初夏那般燥熱,隻是一陣春風吹來,帶著淡淡的花香,惹得獨坐湖畔的李修元瞬間來了倦意。
有一種衝動,搬出自己的躺椅,在這湖邊睡上一覺。
耳邊傳來書院裡少年、少女們吟出的詩經,當為一件難得享受一回的美事。
不遠處傳來少女們的呢喃,李修元的耳朵自然聽到諸如「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又有:「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惹得李修元興起,一時間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彼何人斯,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
為了讓自己清醒一些,李修元取了一小壺酒,淺淺地喝了一口。
望著一幫輕舞飛揚的少年男女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因為他不知道在冥河之上重生的小黑,究竟跟自己一樣,一次次地回到童年時代。
還是上天給了重生的小黑恩賜,讓他在穿越星空,來到大秦之後,終於有了一顆純真善良,如星辰一般的童心?
如果是那樣,那麼至少在大秦的這些年,小黑應該是開心的。
有書院,有夫子,還有一幫同齡的少男少女,這樣的日子,李修元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就算他再度涅槃。
也隻是擁有一張少年的臉容,卻藏著一顆百年老妖的心思。
就在這時,李修元一眼望去,卻看到了一個眼下他並不想見的家夥,甚至說非常厭惡的家夥。
若是換成修羅天域的他,早就一劍斬了過去。
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今日是書院的詩會,為什麼神棍盧元卻偏偏跑過來了?
似乎感受到李修元的目光的注視,正對著一幫小姐、女人展現自己富態風姿的盧元轉過頭來。
一看是四十七號酒肆的掌櫃,禁不住麵色一變,再也無法保持之前的風度。
當下轉過身,快步走出了涼亭,往李修元而來。
涼亭裡少了一位逗大家開心的神棍,並不會影響詩會接下來的舉行。
相反有反奇的少女禁不住往湖邊望來,見是一身黑衣的中年大叔,當即收回了自己矜持的目光。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女們喜歡的是有文采的翩翩少年,可不是像李修元這樣的大叔,更不要說還有一個神棍盧元了。
跟之前不同的是,今天盧元並沒有帶著隨從,而是換了一件白衣的長衫。
若不是春風席席,估計這家夥還得捏一把折扇在手,笑看風塵。
李修元心道既然打不得,也不要罵人,於是便靜靜地望著他,甚至像看到欠了自己十甕酒沒付錢的債主一樣。
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找殺上半路伏擊自己和小黑,對李修元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事,甚至在他看來這隻是盧元給小黑送零花錢。
但是,他對於盧元的人品卻做了一個總結,你跟張良鬨沒事,但是不應該把火燒到四十七號酒肆,燒到自己和小黑身上來。
盧元快步走向湖邊,看著靜坐桌前的李修元,臉上流露出陰沉的笑容。或許在他看來,這酒肆的掌櫃來了書院才是大煞風景。
……
湖邊的李修元還沒有嗬斥神棍盧元退下,小黑所在的涼亭裡已經有少年開始吟誦詩經,宣布今天的詩會已經開始。
隻聽一稚嫩的聲音響起:「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涼亭中人齊聲稱讚,一陣笑語漸起,由低年級開始的吟誦,瞬間帶動了高年級學子的詩興,於是有少女紛紛欲動。
離小黑不遠處涼亭中的一個書生拱手道:「時值仲春時節,不知便以春日為題吟上幾首如何?」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話音未落便有涼亭中的女子吟誦起來,頓時引來一遍喝彩。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又有女子大聲說道。
就在此時,同一涼亭中的少女捂嘴輕笑:「師姐你這是思春,急著想要出嫁麼?」
經此女子一說,大家一時停下下來,生怕吟錯讓人笑話。
就在李修元欲要收回望向花園涼亭目光之時,又有一首男子的聲音響起,讓他眼前一亮,心道書院果然是人才濟濟。
即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此人話音未落,花園裡紛紛響起了喝彩的聲音:「師兄這句可既應景,也能博取美人芳心之舉啊!」
往湖邊而來的盧元眼珠一轉,望著李修針元說道:「不曾想到李掌櫃也來了,不知可否能吟詩一首?」
李修元今日來書院,一是為了陪小黑遊園,二是想上山探訪夫子,哪有心思在這詩會之上。
聽到盧元竟然惡心自己,當即搖頭回道:「有本事自己上,彆來煩我的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