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拱手回道:“掌櫃說,有緣再會,無緣就此彆過……”
他沒有說李修元已經在河的對岸等自己,這一刻張良感覺自己跟荊軻有幾分相似,因為他也曾告彆過夫子跟李修元。
他也曾跟大塊頭在博浪沙前刺秦,雖然那回自己兩人以失敗告終。
隻是,這是他心裡的秘密,他沒有告訴夫子也沒有告訴李修元,甚至連淑子他也沒說。
就像李修元曾經跟他說的那樣,有些秘密,不一定要說出來。
同樣是一身白袍的高漸離,看著眼前張良和荊軻,忍不住問道:“兩位何不結伴而行?這長路漫漫,不寂寞麼?”
荊軻拍了拍高漸的肩膀,沉聲回道:“荊軻要保持自己的心境,不能把張良也拖進來。”
張良想想,自己還有一個怕惹麻煩的李修元呢!
想到這裡,跟三人拱手說道:“張良一路走走停停,說不得還要往東海走上一回,隻能請荊先生珍重了!”
荊軻拱手回道:“我大燕男兒,自是獨來獨往慣了,我們有緣再會!”
太子丹看著二人說道:“既然如此,二位一路珍重!我們有緣再會。”
荊軻想了想,看著張良問道:“不知我們這一路西去,要花多久才能到皇城?”
張良低頭想了想,揖手回道:“我來時走走停停,耽誤了不少日子,若是先生一直往前,想來花上十二、三日就能到。”
“謝謝,我有些等不及了。”荊軻微笑著說道:“一路小心,現在的世道可不太平。”
太子丹搖搖頭,跟荊軻說道:“荊先生保重身體,這一路莫要招惹了路上的劫匪!”
荊軻指著身後的秦舞陽說道:“這裡有一個保鏢,估計土匪聽到他的聲音,就要遠遠地溜掉了。”
秦舞陽看著他嘿嘿一笑,卻也沒有說出話來。
馬車裡的李修元聞言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你指望這貓兒一樣的家夥能替你遮擋前路的風雨?豈不知道老虎來時,他連自己都顧不了,又如何幫你殺敵?”
就在這時,趕車的老張問道:“掌櫃的,我們要不要去那小坡上?那裡可以遠遠地看到張良公子他們。”
李修元掀開簾子的一角,望著河畔不遠處的一處小坡,回道:“就去那裡吧,一會張良自己會過來的。”
老張點了點頭,趕著馬上緩緩往小坡上而去。
李修元掀開車簾的一角,穿過古樹、風雪、小橋,往易水之畔的眾人望了過去。
就像他在車中也曾穿越了無數的時空,想著荊軻頂風冒雪,一路往西隻為刺秦而去。
易水河畔,風雪依舊。
張良緊緊地握著高漸離的手,凝聲說道:“歡迎先生來皇城,有緣我們再把酒言歡,大醉三天。”
高漸離深深一揖,輕聲說道:“代我向李掌櫃問好,我喜歡他的酒,更喜歡他彈的曲子。”
準備好祭祀儀式的下人過來,看著太子丹問道:“時辰已經到,公子可以祭路神了!”
太子丹點了點頭,祭過路神,這遠行的荊軻和春舞陽就要離去,君臣怕是再見無期了。
張良跟太子凡說道:“請公子主持祭祀儀式吧!這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荊軻揖手說道:“請殿下上前,為我們開道,讓荊軻為大燕拚出一個光明的未來!”
高漸離說道:“長路漫漫,荊兄一路保重!”
太子丹望著眾人凝聲說道:“且待我們祭路神,敬天地,為先生送行!”
於是乎,一眾目睹太子丹上前點著了下人準備好的香燭,一道淡淡的檀香在風雪中彌漫開來。
祭祀禮儀,焚紙燒香,太子丹靜靜地將手中的祭祀誦完,最後放在燭火上點著敬天。
一眾身著白袍的來賓齊齊向天行禮,又跟路神祈禱。
易水村的百姓紛紛跪著向天行過大禮,跟路神跪拜,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有一個豐收之年。
張良跟高漸離道彆,想了想,將帶來的一壺酒遞給了他:“這是掌櫃送你的。”
高漸離收了酒,長歎道:“人生得一知己,雖死足矣!”
荊軻跟太子丹一揖道:“臣下此去恐再見無期,請太子殿下保重身體,忘了臣吧!”
太子丹緊緊地抱住了荊軻,痛哭道:“是我無用,連累了樊將軍和先生,先生保重!”
荊軻淚水瞬間直往下灑落,怔怔說道:“此彆後,憶相逢,殿下珍重金安!”
高漸離搖搖頭,拍著兩人的肩膀說道:“殿下荊兄,就算今生我們做不成兄弟,還有來世呢!”
張良看著三人的模樣,忍不住說道:“有些事總要人去做,三位不必如此。”
靠在車內的李修元望著易水河畔的一幕,想著自己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忍不住喃喃歎了一聲。
默默地將古琴搬出擱在腿上,掏出手巾擦拭琴弦、琴身。
一聲呢喃道:“悲莫悲兮,悲莫悲兮!”
手指輕撥琴弦,一聲如三九寒冬之穿石水滴,從琴弦流出。
這一滴穿石水滴還未落在白雪皚皚的地上,便已經化為將軍手裡的一把鈍刀,拖在長街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還沒等張良一行人回過神來,這一道鏗鏘的拖刀之聲,瞬間化為了漫天的飛雪。
天空嗚嗚咽咽,雪花將易水河畔裝點得格外素雅,似要為九死不悔的荊軻在易水河畔打造一座永不消失的靈堂。
這一刻,天地失色,萬物同悲……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
之子於歸,遠送於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