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午睡中的太宗皇帝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當日在九幽之下遇到的崔判官,嚇得他趕緊回禮道:“我已經將銀錢準備好了,就等著大人來取。”
崔判官跟他拱手笑了笑:“這隻是小事,有一件喜事要跟你說說。”
太宗皇帝一哆嗦,請教道:“何來喜事,還請判官大人相告。”
崔判官微微一笑,說道:“當日那糾纏你的蛟龍之魂,已經被一高人收走,天上地下,從此再無此妖孽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太宗皇帝聞言大喜,跟崔判官問道:“敢請高人大名,來日舉辦水陸法會之時,也好叫高僧為之祈福。”
崔判官搖搖頭:“你不用知道他的姓名,隻需要以後勤政愛民,做一個好皇帝就行了。”
說完一陣清風刮過,太宗幽幽睜開了雙眼。
抬頭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兩箱銀錢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裡是大內深宮,除了神仙和菩薩,怕是無人能將之帶走。
歎了一口氣,太宗皇帝摸著心口,自言自語道:“往後,再不用做噩夢了。”
……
馬車在荒漠上緩緩前行,征服了蛟龍之後,李修元反倒不急了。
因為小和尚一直沉睡沒有醒來,前路不遠,他想多看看當年沒有看得仔細的風景。
車夫有了李修元的承諾,也不再心急。
公子願意加錢,他自然樂得多掙一些,回家可以好好歇息一陣子了。
而馬車上的李修元眼下隻擔心,這小和尚還要多久才能醒來。
怔怔地望著虛空喊了幾回地藏,想問問小和尚的事情,卻始終沒有等到菩薩的回音。
隻有夏日裡炎炎的風兒,一陣陣地刮進車廂裡麵,想睡卻又睡不踏實。
石窟裡的晦明跟大唐的皇帝一樣,也做起夢來。
夢見當年在西林寺的佛殿之前,吃了藥湯之後,一口氣噴出的模樣。
看著麵前的陌生的兄弟兩人發呆,然後下了山,回了城。
放下了天,放下地,放下了大周皇朝的帝位。
跟著陌生的青年,一路往大漠深處而來,甚至沒有跟自己的家人告彆。
直到他在李修元的安排下,拜了石窟中的胖和尚為師,從頭開始學習佛法,開始自己的修行之路。
夢裡的晦明看著胖和尚跟他說道:“乖徒兒,好生修行,你的機緣就要來了。”
晦明一驚,忍不住問道:“師傅,我的機緣在哪裡?”
胖和尚搖搖頭,笑道:“自然還是在這石窟之中了,你的緣起於此……那家夥,就要來了……”
“是嗎?”
晦明喃喃地歎了一口氣,問道:“難不成,當年離開的故人要回來了?”
睜開眼時,卻是日頭高照,想來是未時了。
就在此時,佛堂外傳來了一個問候的聲音:“大和尚醒來否?”
晦明起身點了點頭:“進來吧,這天氣站在外麵可熱得很。”
隻見佛堂門上的簾子晃動,有一老僧低頭進了佛堂,看著晦明拱手問道:“眼見大和尚精神不錯,難不成有喜事臨門?”
晦明淡淡一笑,給老僧倒了一杯涼茶,自己也端起麵前的涼茶喝了一口。
歎道:“明明知道這涼茶隻是圖一時口快,可是每每夏日炎炎,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上幾壺解去這一道暑氣。”
老僧淡淡一笑:“這算什麼,敦煌城裡還有商家賣冰鎮的西瓜,冰鎮的酸梅湯,那才是要人命的東西。”
晦明聞言,一時沉默不語。
他在回想當年胖和尚在的時候,那些一點一滴。
過了良久才幽幽地歎道:“當年師傅在時,曾說過世間的美食淺嘗輒止,若是過去迷戀,又墜入了貪嗔癡三毒之中。”
老僧一聽,禁不住讚道:“老和尚果然修為深厚,早將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晦明歎了一口氣,笑道:“那也不是,便是我師傅當年也說,連他也沒將這方世界看得仔細明白,便糊裡糊塗離開了我……”
回首自己的一生之路,在晦明看來,隻有當年那個將他帶來大漠的李修元,方能將世間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能將皇權富貴看淡之人,至於他修行以來,便沒有遇到這樣的人。
老僧歎了一口氣,微笑道:“但凡能將這一方世界看得仔細明白,還能放下,怕隻有聖人或是菩薩了吧?”
晦明搖搖頭,將茶杯輕輕地放下,捏著手裡的佛珠轉動了起來。
看著老僧回道:“方才我的師傅托夢,說曾經的故人就要到來,在我眼裡,唯有他才能看得清,放得下……”
老僧點了點頭,讚道:“我離開皇城來到大漠,便是想要尋找得聞大道的聖人。”
正說話間,佛堂外有僧人說了一句:“大師,山下好像有人往山上而來。”
晦明一聽,禁不住皺眉問道:“每日裡來往的香客不少,為何如何慌亂?”
佛堂處的僧人回道:“弟子遠遠望去,隻見一少年行於山間……他還背著一個小和尚。”
“哦?帶我去看看吧。”
晦明一聽之下,感到十分不解,這炎熱的天氣,敦煌的香客都不願出門,除了來自遠處的信眾。
更不要說一個少年還背著一個小和尚往山上而來。
出了佛堂,晦明跟著僧人來到石坪上往下望去之時……
隻見離他不到二十丈的李修元正背著小和尚,抬頭望佛,不料卻看到了當年的故人。
淡淡笑道:“彈指一揮間,大和尚一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