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眾人沒有打開王一買的那甕高粱。
因為夜小倩從四十七號裡拎了一甕杏花酒過來，一甕閒來酒肆不對外賣的酒。
一甕青玉和高月兒送給這個為心愛之人，敢出劍，敢拚命女人的酒。
這一夜，夜小倩隻說了一句話。
看著王一說：“你要是死在了雪山上，我就去青玉姐的屋外蓋一棟石屋，陪你一生一世。”
結果，這一夜王一沒有喝醉，秦湘玉和夜小倩兩女喝醉了，連著還有小光，還有羅小星和百裡如煙。
在醉倒前的那一刹，百裡如煙看著羅小星醉眼蒙矓：“小星你知道嗎？其實當我嫁給你那一天起，就是一生一世的事了。”
結果這句話，讓羅小星又多喝了兩杯，把自己灌醉了。
小光在醉倒前，看著夜小倩嘿嘿笑道：“嫂子你知道嗎？我以後也要找你這樣的女人。”
最後，阿木讓客棧裡的侍女把夜小倩和秦湘玉搬去了四十六號院子裡歇息。
自己和王一把羅小星和百裡如煙扶進了客房，王一把小光搬進了自己所在的房間。
亥時，客棧打烊，關了大門。
兩人回到柴棚裡的屋簷下，阿木煮了一壺靈茶，這也是他第一次給王一喝這道靈茶。
望著天空那一輪月亮，李修元問道：“你以為阿玨會對你下死手嗎？”
王一搖搖頭，而是自言自語道：“我在想，我可不可以對金無銘下死手？”
阿木歎了一口氣，苦笑道：“你們這是十年前定下的生死之約，總不成擺個樣子，你砍一劍，我回一劍，就了事吧？”
王一點了點頭，笑了笑：“是啊，做人總要對得起自己吧？”
直到眼下，王一依舊沒有必勝的決心，他隻是憑著一顆不服輸的心，憑著十年前對朋友的承諾。
他於中秋之夜，去赴雪山之約。
至於能不能回來，誰能從雪山上活著回來，已經不重要了。
想到這裡，王一忍不住說了一句：“我相信金無銘想的也跟我一樣，轉眼之間，我們兩人的情形竟然何其相似？”
阿木一聽，當下怔了怔，接著便傻傻地說不出話來。
藍田山莊有一個孟小蝶，等了阿玨十年，等著他中秋之夜，能活著回到藍田山莊，然後嫁給他。
紅塵客棧有一個夜小倩，找到王一十年，等著他中秋之夜，能戰勝藍田山莊的傳奇，然後嫁給他。
想著當年雪夜給秦湘玉起的‘紅塵客棧’之事，忍不住歎了又歎。
心想你們的萬裡之行還沒有開始呢，隻是一幫跟小孩過家家一樣地打鬨遊戲，便也是一生一世的承諾。
最後不得不落得一個一生一死的結局。
心裡輕歎了幾聲，心裡卻沒有停下，兩杯靈茶擱在桌上，茶香往王一輕輕地拂去。
這道茶，他當年請阿玨喝過，因為阿玨將他當成了知心的朋友。
這道茶，他現在要給五一喝下，因為十年之前，他在三藏的門外，便遇到了眼前的王一。
十年過去，他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
他甚至沒有教小月兒如何去斬出手裡的竹劍，沒有教小月兒如何行氣打坐，他將這一切都扔給了四十七號的老人。
十年過去，他又好像改變了一些事情。
至少藍田山莊的阿玨不再為一把傳奇之劍而糾結，為了心愛的女人，可以走出客棧，再次回到藍田山莊。
用自己的肩膀，去擔那江湖上的風風雨雨。
眼前的王一遊蕩在大江南北的浪子，回到了這裡。
再回來的王一，跟阿玨一樣想明白了一些道理，他相信這個時候若是給王一空間戒，他肯定會往裡裝上不止十把鐵劍。
就像他當年跟王一說的那樣：“我有無數把劍，天下萬物皆可為劍。”
雖然眼前的王一顯然還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但是他至少在往那條路上奔去。
想到這裡，阿木端起桌的靈茶說：“此茶隻應天上有，但願你喝了之後，能想明白一些之前想不明白的道理。”
王一看著他嘿嘿一笑，端起桌的靈茶說：“這回隻要我不死，回來我就幫你劈十年柴，你就是我王一的大哥。”
阿木心裡一軟，歎道：“就為你這一聲大哥，我想你和阿玨都會想明白一些道理。”
十五的月圓十六圓，眼下隻是十四而已。
時辰剛鍘過了子時，天空一輪明月靜靜地照耀著星空下的兩人。
阿木沒有多說什麼，要說的早說過，不能說的話依舊說不出口來。
王一隻是喝了兩杯靈茶，便嚷嚷著受不了，要回屋裡去打坐，說是要好好想想師傅，想想這些年走過的路。
阿木看著他歎了一口氣，說道：“事已至此，但持平常心。”
……
這一夜，天空中並沒有發出驚天動地的雷鳴，也沒有靈氣風暴襲來。
眾人都睡得很好，隻有阿木一個人失眠了。
他在想，自己原本枯燥無聊的日子，過去的十年因為阿玨的到來而精彩。
他在想，以後看起來依舊無聊的日子，因為眼前的王一和夜小倩，隻怕想要平淡，也平淡不起來。
往後的十年，紅塵客棧隻怕要變成龍門客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