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一坐下,母親就拿出自己的手帕去給女孩擦臉——女孩的劉海全濕了,濕答答地粘在腦門上。那個女孩子也要了一個水果塔,不過是藍莓口味的。
兩人從進門以後就在聊天,隻是大部分時候都是女兒在說話。小姑娘看起來很不高興,一直在抱怨自己的小提琴老師過於嚴厲,年邁又迂腐。她一連說了好幾個朋友的名字,說她們最近都請了另一位音樂家教,樣貌英俊又風趣幽默,她也想加入其中。
母親不置可否,隻是一直笑著聽女兒說完,然後列出了一連串的獎項,詢問女兒朋友們請的那位音樂家教是否也有同樣的成就,女兒幽怨地瞪著母親,並不回答。
就在這時,服務員又端著一個杯子與一個小碟走了過來。
“您好,兩位的卡娜蕾,還有一杯贈送的熱可可。”
因為千葉那邊已經放了咖啡,所以服務員直接將熱可可放在了赫斯塔的手邊。她剛想說自己不用,旁邊的千葉已經答了“謝謝”。
千葉將裝著兩個卡娜蕾的小碟子推到赫斯塔麵前,然後赤手捏走一個囫圇丟進口中:“這家的卡娜蕾不讓外送,隻提供堂食,你試試。”
赫斯塔沒有拒絕,仍是像先前一樣將小小的卡娜蕾切成兩半,然後用叉子進食。
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還在一旁的母女對話上,她聽見小姑娘已經開始和媽媽討價還價,說希望今年年底能和父親一起去劇院看一次音樂劇,去年父親明明答應了她,結果到最後又說沒有爭取到名額,她一直遺憾到現在。
於是母親作出了一番承諾。
突然間,卡娜蕾的焦香在她口腔中彌散,赫斯塔短暫地從他人的談話中醒來,她抬起頭,“……這個味道,好特彆。”
千葉笑著道,“好吃麼,我每次過老城區都會專門過來一趟。”
赫斯塔點頭,她順手拿起近旁裝著熱可可的杯子飲了一口,卻突然愣住了。
“怎麼了?”千葉見赫斯塔表情不對勁,“是不是太甜了?”
赫斯塔搖頭,“味道和基地裡的不太一樣……它,不苦。”
千葉哈哈笑起來,“外麵的熱可可都是用便宜的代可可脂加糖兌的,又不像基地裡都是貨真價實的黑巧克力和可可粉,當然不苦了。”
赫斯塔將卡娜蕾也放在了一邊,專心端著熱可可的杯子,強烈的甜蜜縈繞在她的口齒之間,讓她一時間什麼也忘卻了。
望著已經被製糖工業完全俘獲的赫斯塔,千葉突然笑了笑,又看向窗外。
過了一會兒,她們與旁邊的那對母女同時起身離開,在踏出麵包房的大門以後,那位母親撐開了一把傘,帶著女兒走進了朦朧的雨幕中。
“走這邊。”千葉抬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我們不回車上嗎?”
“不了,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這附近,步行五分鐘就到了,連傘都不用。”
沿著道邊凸起的屋簷,赫斯塔跟在千葉身後默默地走,在轉向地下通道的時候,赫斯塔突然開口道:“水銀針……有可能過上普通的生活嗎?”
千葉沒有回頭:“要多普通?”
“就像,生活在這裡的人一樣。”赫斯塔答道。
“理論上來說退休了就可以。”
“實際上呢?”
“那當然就各有各的難處了,”千葉回答,“要是真的決定離開ahgas,水銀針們一般都會選擇被聯合政府返聘——還是免不了要和螯合物打交道。”
“那返聘要多久才能退休呢?”
“都反聘了當然就沒有退休了,一直乾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