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在慕容恒傷口上的黑泥呈顆粒狀,看上去和地上沾上的灰塵彆無二致,暫時也沒有要動起來的跡象。
嬴抱月定了定神,舉起手上的酒囊。
酒液澆到慕容恒背上的傷口上,嘶嘶作響。
“嗬嗬……”
慕容恒蒼白的臉孔扭曲起來,嘴中發出痛苦的低吟,身體也開始掙紮。
“忍一忍,馬上就好。”
嬴抱月咬牙按住他的手腳,但慕容恒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大。
嬴抱月隻得看向烏日娜,“閼氏,麻煩你按住他。”
“薩仁,小城主他已經……”
烏日娜站在一邊沒有動,神情複雜地看著嬴抱月,像是看著一個失去理智的人。
嬴抱月眉頭皺起,“閼氏?”
烏日娜不忍地彆過頭去,她雖不懂醫術的,但在西戎人中一直流傳著一句童謠,叫作“刀長二尺不可活”。
意思就是刀傷一旦超過二尺,那麼就算是長生天開恩那個人也活不了。
慕容恒受的是致命傷,能撐著最後一口氣跑回來,已經是老天開恩了。
從嬴抱月的動作來看,烏日娜隱隱能明白她懂醫術,但哪怕是白狼王庭最好的巫醫在這裡,看見這樣的刀傷也不會再救了。
但烏日娜能理解她的心情,自己新婚不久的丈夫就這麼死了,換哪個新娘子都接受不了。
烏日娜在嬴抱月身邊蹲下,拍拍她的肩膀,“薩仁,你彆太傷心,小城主他隻是要回長生天了……”
“他還沒去呢,”嬴抱月平靜道,“閼氏,麻煩照我說的去做。”
烏日娜一愣,這時淳於夜的聲音遠遠地從帳篷中傳來。
“我剛跟你說的話忘了麼?烏日娜,照她說的做!”
烏日娜愕然,胸中頓時憋了口氣,但她隻得伸手按住慕容恒的手腳。
“謝謝,”嬴抱月輕聲道,她摸了摸頭上的彩帶,從頭發中拔出一根銀針。
“這是……”
烏日娜看著那根明晃晃的銀針,目光有些暈眩,“你怎麼把這種東西戴頭上?”
嬴抱月忙著用烈酒為銀針消毒,沉默著沒有回答。
其實如果之前烏日娜捉奸的時候來晚一步,這姑娘大概就能夠在淳於夜的眼睛裡見到這根針了。
好在這根針現在能派上它真正的用場。
嬴抱月清洗乾淨慕容恒背上的傷口,深吸一口氣,對著皮肉手起針落。
繼之前在南楚為樓小樓縫合傷口之後,她是第二次做這樣的事了。
但這次的情形比上次更加危險,西戎人釀造的馬奶酒度數不夠,嬴抱月很擔心消毒的效果,而慕容恒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太久了,也不知道裡麵都進了些什麼東西。
可如果不儘快縫起來,慕容恒胸口最後一口氣就要泄了。嬴抱月沒時間再檢查,隻能集中精神,全力縫合起慕容恒背上的傷口。
“縫、縫人?”
作為草原上長大的姑娘,烏日娜見識過母親的侍女為馬和羊縫合傷口,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敢縫人的。
聽說以前大打仗的時候不是沒有膽大的西戎騎兵這麼做過,但縫上的幾乎都死了,不如烙鐵燙傷口活下來的多,漸漸也就沒人再嘗試,傷口烙不上的直接再捅一刀給對方一個痛快的死法。
即便是大漠中的散戶,也不會不知道這樣的常識。
所以嬴抱月這麼做,是想給自己夫君一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