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身邊當然是不好靠近的,隻這十步遠,已經是她能靠近他的最近距離。
嬴抱月已經看出來了,那十幾個年輕人雖然都是奴隸,但都接受過了訓練,大部分都是等階九,甚至還有一個等階八的修行者。
修行某種意義上是貴族的遊戲,在這樣的窮山惡水之中,能將奴隸培養成修行者,此人到底花費了多少心血簡直難以想象,這十幾個年輕人看丁三的眼神也和看父親一般。
後天修行者很少,這些人隻可能是天生的修行者。如果嬴抱月沒猜錯,這些人身上應該也都有貴族血統,大概率是西戎貴族一夜風流的產物,因為父親一方是修行者,所以也是天生修行者。
西戎人也重視子嗣,貴族會認庶子,但不會認父不詳的孩子。
嬴抱月目光有些陰鬱,她大概可以猜到這些孩子的母親都經曆過什麼。
正如丁三之前所說,在西戎,奴隸是不算人的。
因為無法確定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這些孩子在奴隸棚內的出生,也就世世代代成為了奴隸。
丁三發現了他們,並將他們培養成了修行者,更訓練他們成為了自己的親衛。
嬴抱月閉了閉眼睛,她並不知道黑虎軍他們這些人的做法是不是正確的,但身處大漠之中,這群人也是為了自保。
對於奴隸而言,他們一直都生活在地獄裡。
她記憶中的黑虎軍,是一群在貴陽城中縱馬馳騁的紈絝少年,每個人當年都隻有二三十歲,英姿勃發。
可如今她在大漠中遇見的黑虎軍眾人,無一不頭發花白,垂垂老矣。
可事實上,時間隻過了七年而已。
丁三看上去也隻是一個西戎隨處可見的馬奴,破衣剛夠蔽體,佝僂著背,看上去衰老不堪,容貌毫不起眼。但經過百裡策淩那一次後,嬴抱月發現有些人,真的是看一眼就明白了。
就是這樣一個衰弱的老者,帶著幾百個奴隸,就敢把長老院裡長老頭拖出來。
隻能說,不愧是黑虎軍。
嬴抱月探入懷中的手有些顫抖。
她和黑虎軍隻是各自知道對方的關係,彼此並不認識,在這種地方,她也不可能以真實的身份和他們相認。
淳於夜就在百步開外注視著她。
隻要她稍微控製不住局麵,他就會迅速落井下石。
她之前和他分析的局勢,淳於夜並非沒有聽懂,但之所以他遲遲不動……
嬴抱月閉了閉眼睛,想與人談判,終究是要有實力的。
她從懷中掏出那個東西,懸於自己的手腕之下。
丁三原本提放著她從懷中掏出什麼暗器來,就在嬴抱月的手拿出來的時候,他也從懷中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他身邊的人都知道這柄匕首削鐵如泥,是丁三最珍愛的東西。
匕首尾端,刻著一隻狼頭。
可就在丁三拔出這柄匕首之時,他忽然僵住了。
嬴抱月的手腕上懸掛著一串鏈子,鏈子上掛著個模樣奇怪的狼頭。
狼頭在空氣中晃晃悠悠,丁三的心也晃晃悠悠。
嬴抱月注意到了他的變化,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有些忐忑。
這個百裡策淩給她的狼頭之前在禪院的時候救了她一次,可以確認黑虎軍的殘部是認識這個東西的,應該是個什麼信物。
可嬴抱月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麼級彆,到底能讓這個和她素不相識的丁三做到什麼程度。
然而下一刻,丁三的反應大大超過了她的預料。
他抓著手上匕首,緩緩跪到了地上。
環繞在他身邊的年輕人愣了愣,也都模仿著他的樣子跪倒了地上。
周圍其他奴隸攥著自己手中的武器,目光迷茫。
“丁三公,不是說帶我們殺了那些貴族老爺麼?”
“城主閼氏又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