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正如曾經和李稷說過的那樣,姬嘉樹早就有所察覺。
但猜到是一回事,真正察覺到眼前人的變化是另一回事。
姬嘉樹原本早就打定主意,不管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她在他心中永遠都會是那個和他訂過婚朝夕相處的嬴抱月。
但姬嘉樹發現他忘記了一點,那就是人是會變的。
人的性格氣質是由過往經曆所塑造,當一個人身上擁有太多你不曾參與的記憶,她就不再是你熟悉的那個人了。
嬴抱月望著姬嘉樹複雜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
她當然知道姬嘉樹在問什麼。過去他看她的一些眼神裡,她意識到他對她的身份早就有所懷疑了。
但他從來沒有問過她,也從沒有懷疑過她的話。
這就是姬嘉樹,這就是光風霽月的春華君。
所以縱然她有一千種理由能瞞過他,她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嬴抱月輕聲道,“我之前騙了你。”
這是她第二次騙他了。
她騙過很多人,但也許隻有姬嘉樹是她在身份這個問題上騙了兩次的人。
當年在大榕樹下,她騙他說自己叫騰蛇,這是第一次。
再然後她冒充他的未婚妻,以這個身份讓他保護了她很多次,這是第二次。
“不要說騙,”姬嘉樹目光有些晶瑩,但他笑了起來,“你總有你的道理和你的難處。”
嬴抱月寧肯這個時候他不要這麼溫柔。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她終於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嬴抱月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儘量用長輩的語氣開口,“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嬰孩。”
那是姬安歌被下毒,她劍劈國師府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不是沒有想過抓住姬墨正妻的孩子來威脅她,讓那婦人嘗嘗什麼叫作痛。
雖然姬墨提前做了防備,但其實在她到達國師府正門前,她就悄悄進入過姬嘉樹的房間。
然後她看見了那個在繈褓中的嬰兒。
葉氏和奶娘被她提前用藥迷暈了,那藥是隻針對大人的,不傷孩子。她靜靜走到床邊,注視著床上的睡得香甜的嬰兒。
雖然小,可眉眼中已經能看出姬墨的模樣,臉頰紅潤,看得出被養的很好。
姬安歌就睡在姬嘉樹身邊,小臉蠟黃,氣息也很弱,明顯看起來營養不良。姬墨大概是怕她對姬嘉樹下手,讓人把姬嘉樹抱到姬安歌身邊,覺得這樣最安全。
兩個孩子之間鮮明的對比讓嬴抱月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並沒打算真的對一個孩子下手,可帶走這孩子來示威,讓葉氏和姬墨得到教訓是可以的。
她走到床邊,剛想伸手抱孩子,繈褓中的嬰兒卻忽然醒了。
嬰兒見到陌生人本該害怕,可那個孩子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鬨地看著她。
嬴抱月低下頭,看著那個孩子的模樣。
最終,那天她什麼都沒做。
她轉身離開了那個房間,最終選擇在國師府大門前,以一道貫穿府邸的劍痕表達了自己的憤怒。
這就是她和姬嘉樹的初遇。
嬴抱月注視著麵前的人,他的臉從幼年的模樣變為現在的秀美。
她從未想過,在十幾年後她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和那個嬰孩結下緣分。
“我們其實在十幾年前就見過麵,隻是那時你還未記事。”
姬嘉樹怔怔望著嬴抱月,很難形容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知道她這時提起這件事是為了什麼,這之間橫跨的巨大的時間差讓他一時間簡直無法呼吸。
姬嘉樹袖子下的手掌死死攥成拳,“所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