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聽計從?那麼瑾嫻就不會離開他了吧?
這的確是章彥安最期待的情形,可是高齊說,她也會忘了和他相處的那四年時光,那對章彥安而言,是此生最珍貴的光陰。即使瑾嫻現在恨他,可那四年的相識相知是真實存在的,她應該也會偶爾憶起那段時光,偶爾懷戀吧?
他希望那是兩人共同的記憶,不希望瑾嫻忘記那份美好而又純潔的感情。
“忘記的,還會再記起嗎?”
高齊不敢保證這一點,“應該是不會了吧!具體的,卑職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章彥安仍有憂慮,“喝了這種藥,會傷身嗎?”
“不怎麼傷身,但聽說可能會傷腦,喝藥之後,她可能會失去自己的判斷,變得不似常人那般聰穎有主見,隻信您一個人的話,您說什麼,她便信什麼。”
果然還是有損的,那也就是說,喂她喝藥,會讓她變成傀儡一般,逐漸忘記前塵,失去心性,所以她才會聽話。
那豈不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隻剩軀殼,沒了魂靈?
章彥安想讓瑾嫻留在他身邊,但他更希望她對他仍有情意,心甘情願的留下,與他長相廝守,而不是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抹去她的記憶,將她留在身邊。
關於過往,她再無印象,且她失去了判斷力,還會愛上他嗎?大約隻剩依賴了吧?
那真的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萬一她喝完藥之後再也無法恢複記憶,他會愧疚一輩子,假如她某天突然想起一切,大約又會恨他,再也不會原諒他!
可若不這麼做,明日一早,瑾嫻就要走了,他再也攔她不住,今後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啊!
但這藥一下,便再難回轉,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瑾嫻失憶的後果,他是否能夠承擔?
倘若她對他再無情意,隻是單純的聽他的話,失去了魂靈,今後兩人的日子還會快樂嗎?
到底該怎麼做,章彥安猶豫不決,久久難下決斷。過往的記憶,她是否在乎?章彥安決定先探一探她的口風。
用晚膳之際,瑾嫻一言不發,悶頭喝著粥,章彥安主動找話頭,
“生而為人,為何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你說……這世上若有能讓人失憶的藥該有多好,吃下藥,失去記憶,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痛苦糾葛。”
瑾嫻雖經曆過許多苦難,卻也沒想過要什麼忘情水或是失憶藥,“每一段經曆和記憶都是上蒼的饋贈或磨煉,不該被忘卻,這些經驗和教訓會讓我們越變越好。”
瑾嫻的答案出乎章彥安的意料,他遲疑許久,終是忍不住問了句,“包括我與你在陳家村的記憶,你也不願忘卻?”
關於這一點,瑾嫻並未回避,眸光坦蕩,
“正因為有那段記憶,才能讓我更加理智的看待現如今的狀況,陳家村裡有著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即使也有悲慘的記憶,但我從未想過忘卻,我想,那些在乎我的人,比如太姥姥,致遠,祖母和姨母她們,應該都不希望我忘了她們吧?還有我娘,她已經不在了,我不想遺忘關於母親的記憶。”
她沒有提他的名字,章彥安喃喃道了句,“我也不希望你忘了我……”
他的聲音太小,瑾嫻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他擔心瑾嫻會排斥,是以並未再重複,“沒什麼……先吃飯吧!”
瑾嫻的態度再明顯不過,她不願失去記憶,不願忘記她和他在陳家村的那段過往,他若強行給她下藥,便違背了她的心意。
可若不下藥,他又該找什麼理由留下她?
用罷晚膳後,章彥安又忍不住勸說,“你一個女子,獨自行路很不安全,萬一遇見劫匪,或是林中有蛇狼虎豹,你根本無法應對,這太危險了!還是讓我送你一程吧!你想去哪兒,想到何處定居?我送你到地兒後就離開,不會打攪你。”
接下來的路還很長遠,她不能總是依靠章彥安,“我暫時沒有目的地,走哪兒算哪兒吧!你也不能一直跟著我,你出城太久,皇上會懷疑你的,到時你沒法兒交代,不曉得的還以為我要跟你私奔呢!
你我還是避嫌為好,我已經想過了,這般上路的確容易招惹禍端,所以我打算扮作男裝上路,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章彥安還想再勸,瑾嫻心意已決,不再多言,轉身進了裡屋,拴上房門,直至丫鬟來送熱水,她才將房門打開。
今兒個白日裡她戴著帷帽出去,準備了一些上路需要用的衣物,這會子她已將包袱收拾妥當,就等著明日一早就出發。
瑾嫻嚴詞拒絕,不許他同行,章彥安始終不放心,一想到今後她會消失不見,他再也見不到她,他便心如錐刺,無法忍受。
他在心中盤算著,明日一早,不論她去哪兒,他都會跟在她身後,絕不會讓她離開他的視線。
她的脾氣太過倔強,根本不考慮後果,他不能任由她胡來,一旦她出現什麼意外,他後悔晚矣!
瑾嫻已然下定決心,這一夜倒是睡得很安穩,章彥安一直在想著該怎麼勸說瑾嫻,醒夢間皆是迷迷糊糊的,直至後半夜才入眠。
晨間,瑾嫻半夢半醒之際,依稀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哎呀!下雪了哎!”
“是哎!好大的雪!這一夜的雪竟下得這麼深!”
瑾嫻一聽這話,立馬睜眼,坐起身來的她披上袍子,匆匆下了帳,推窗望去,隻見院中一片白,房頂也被積雪覆蓋,那雪足有一腳厚!
見此狀,瑾嫻暗歎不妙,嬤嬤聽到動靜,行至窗前對她道:“姑娘,這雪下得太深,您今日怕是無法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