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甘願臣服真煌部,封你為王。
可不是因為你武功高強,手段厲害,而是在於你可以叫他們填飽肚子。
沒了太歲,那些部族遲早再成一盤散沙,自相殘殺!”
黑蓮法王神色倨傲,他乃鱗蟲化形人身,天生顯得陰鷙妖異,不似善類。
雙手張開,瘋魔山所孕育的子嗣齊齊吐信,發出急促的嘶鳴。
“穆如寒槊你這些年享受美酒佳肴,難不成真忘了,當初靠吃什麼活下來的?”
年輕妖異的黑衣僧人如癲似狂,許多小蛇在袈裟底下鑽動出沒。
穆如寒槊緩緩彎腰,好像被巨嶽壓垮一樣。
他當年走投無路,誤入瘋魔山,險些淪為大蟒腹中之食。
因緣際遇下逃進大不淨菩薩的廟宇,選擇皈依成為信眾。
“我斬斷自己的一隻手,將其種進肉田,兩日後長成人,將其煮了……”
穆如寒槊喉頭滾動,大不淨菩薩開辟的那方肉田,乃是借太歲之體,孕育一塊塊血肉。
不僅能夠作為口糧,還有斷肢重續,再造軀殼等各種用途。
據說滅聖盟那些肉殼受損的四重天高手,往往都會求怒尊恩賜一片太歲肉田。
“怒尊麾下,一切皆可交易。
心肝脾肺腎,能入藥,
三魂七魄靈,能煉丹,
筋骨皮膜肉,能種地……山中正缺藥人。
穆如寒槊,你要三十年的太歲肉,乾脆就拿三千個藥人來換。
你那兒子抵七百。
還差兩千三。
這筆買賣。
穆如寒槊你做是不做?”
黑蓮法王眸光垂落,壓向麵沉如水的穆如寒槊。
他最喜歡瞧這些自詡講情愛仁義的人族,露出這般痛苦糾結的模樣。
同為五蟲,誰又比誰強到哪裡去?
結果這幫虛偽可笑的人族,卻常說畜牲冷血,殘食同類,凶性未脫,難以教化。
真個比較起來,半斤八兩罷了。
“我兒穆如雲從小服用太歲丹,銅皮鐵骨,臟腑通透,步入四重天,隻是時間問題。”
穆如寒槊長長吐出一口氣,斬釘截鐵道:
“至少抵得上一千個藥人!”
黑蓮法王陰惻惻笑道:
“這才是梟雄本色!你那麼多個兒子,日後繼承你王位、乃至於帝位的子嗣,也就一個。
物儘其用,乾脆一並填進太歲肉田。
本法王給你解決一樁難題!
你應該感激才對!”
穆如寒槊頷首道:
“多謝法王替本王解憂!”
黑蓮法王嘿嘿笑著,有大不淨菩薩撐腰,他完全沒把穆如寒槊放在眼中。
什麼滅聖盟,什麼真煌部。
說到底,都是四神豢養的喪家野狗。
用來對付景朝的一把刀。
等到穆如寒槊離開,黑蓮法王收起戲謔笑容,袈裟袖袍內鑽出一頭青色小蛇。
信子嘶嘶,好似說話。
“記恨?”
黑蓮法王聽明白意思,不屑輕蔑道:
“菩薩給我撐腰,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再者,肉田缺藥人本就沒錯。
東海的懷王一次就運走十幾萬斤的太歲肉,山上都快被挖空。
若不讓穆如寒槊出點血,哪裡還夠煉丹之用。”
他揚起潔白如玉石的手臂,那條青色小蛇攀附上去,纏繞如翠環。
起身踏下,大蟒交錯的蓮台倏然散開。
再化為陸地龍舟,托著黑蓮法王行於瘋魔山中,留下自言自語似的餘音:
“菩薩這陣子不痛快,他交由赤練、白眉那兩個廢物溫養的瘟部真君道則權柄,讓不長眼的家夥奪走。
咱們聽差辦事都要小心點,免得被殃及池魚,遭了無妄之災。”
……
……
“真是無妄之災……”
護駕裴東升前來梅山的典折衝,心情頗有些忐忑。
他連同那幫披堅執銳的關寧鐵衛,一起都被下了兵刃。
所幸北鎮撫司很給麵子,並未上枷鎖鐐銬等囚犯刑具。
這位膂力過人的扛纛大將自忖,真要動手。
憑借兩把大戟,他應該能在那位紀千戶的手裡頭,撐得過三招……吧?
尤其見識過,剛才那股道則崩碎、法理碰撞的可怖波動。
更無多少鬥誌。
“誰知道裴東升發什麼瘋,竟然在北鎮撫司衙門前搬弄風水秘術。
如今被抓住把柄,辦砸差事。”
典折衝並不清楚裴東升與人皮紙的個中情由,隻覺得大好局勢被葬送,實在感到可惜。
倘若紀九郎能與侯爺達成一致,從中周旋,好讓定揚侯府重新跟東宮縫補關係。
對於遼東而言,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避免一場爭權動蕩!
深邃幽沉,宛若混沌氣湧動的那座明堂,終於顯現一道挺拔身影。
隨著紀淵跨步邁出,那襲大紅蟒袍獵獵飛揚。
“見過千戶!”
典折衝雙手抱拳,恭敬說道。
“定揚侯想必有讓你給本官帶個話。”
紀淵心神回歸肉殼,經過命數洗禮、命格晉升,隱約有種與天地冥合的無形道韻。
北鬥七曜落入革鼎中,明光燦燦大如鬥,引得星辰呼應垂流,儼然神仙氣象。
“末將隻是奉命護送裴東升……”
典折衝低頭回道。
他並非沒見過五境的宗師,兵家的絕頂。
可是麵對負手而立的紀淵,宛若一座宏拔通天的巍巍大嶽當前,令人感到無比的渺小。
這種舉手投足,一言一行皆養武道真意的高深境界。
實在可怖!
“裴東升?北鎮撫司衙門重地,他放肆無狀,挑釁律法。
已被本官拿下,發往牢獄受罰。
他要傳的那些話,你若知道,不妨直說。
省得浪費本官的口舌。”
紀淵擺手打斷道。
他晉升為【赤天巡霄】命格,宛若化身高曠深遠,與日月並肩,寰宇齊平的諸聖。
所吐出的每個字,都能引動冥冥虛空抖動震蕩,道韻氣機垂流十方。
連典折衝這種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扛纛大將,竟然都難抵擋。
隱約已有幾分己心代天心的宗師氣象了!
“侯爺說,希望與千戶在大淩河前相見。”
典折衝麵皮發緊,沉聲道:
“偌大遼東,白山黑水,可與千戶共分之!”
至於把自家女兒許配,讓紀九郎當入贅的上門女婿……此類容易觸怒人的過分言辭。
典折衝並未明言,選擇略過。
“大淩河?霸王卸甲所在之地!”
紀淵眉鋒揚起,平添幾分淩厲。
他默默咀嚼話中意思,思忖道:
“郭鉉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