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夜半之時,訪客陸續離開,喧囂的襄邑郡王府重歸沉寂,花園裡一盞一盞燈籠逢三留一,光線暗了下去,就連正堂裡的燭火也相繼熄滅。
一陣微風拂過,烏雲堆聚星月無光,細細密密的雨點墜落下來,落在庭院裡花樹的葉片上沙沙微響,仿似春蠶啃噬桑葉一般。
書房內,憑窗而立的李神符手裡握著一個茶杯,看著窗外飄落的蒙蒙雨絲,重重歎了口氣。相比以往,今年關中雨水不多,這一次下雨距離上次已有一月有餘,天氣乾燥悶熱,各處為了緩解旱情不斷從河道之中取水灌溉農田,導致各處河道的水位急劇下降。不過取水之舉隻能緩解旱情卻不能徹底農田所需的水分,若是旱情繼續,關中糧食減產勢不可免,可這一場小雨落下旱情大大緩解,搞不好又是
一個風調雨順的年景。
難不成李承乾這個皇帝當真是名正言順的上天之子?否則何以這般得到上天之眷顧?自李承乾登基以來,雖然也有旱澇之虞,可總體來說皆在可控範圍之內,關中、山東、隴右等地連年豐收,再加上水師從海外源源不斷將稻米運回國內,長
安、洛陽等地的常平倉早已“糧滿為患”,這從遍布長安、洛陽的燒酒作坊就可見一斑,若非有著吃不完的糧食哪裡有釀酒的原料?
五穀豐登自然天下安靖、河清海晏,即便朝堂上有一些爭鬥也不會影響大局,而若是沒有一個動蕩的局勢,李承乾的皇位自然一日穩過一日。
成大事不僅需要堅韌不拔之意誌、所向無敵之力量,更需要一個有利的時勢以及一點點運氣。
從來都沒有什麼英雄造時勢,隻有時勢造英雄……
“父親,這麼晚了還沒歇?”
李德懋從外頭輕手輕腳的走進來,站在李神符身後關切問候。
李神符放下茶杯,回頭看著兒子“你不是也沒歇?新娶了一房一房小妾不多稀罕稀罕,大半夜的琢磨什麼呢?”
“嗬嗬……”
李德懋尷尬笑了笑,想了想,低聲道“這不是舉事在即嘛,心裡貓抓鼠咬一般,睡不著。”
與大師相比,再是花容月貌、青春美好的美人兒也不香了……
“哎……”
李神符歎了口氣,他豈能不知兒子心中所想?
琢磨一下還是覺得不要給他太多憧憬為好,遂直言道“不要心生妄想了,那個位置隻能是太宗皇帝的兒子坐,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旁人。”李德懋被點破心中奢望,反倒是沒了窘迫,不忿道“孩兒自知才德不足、難以服眾,可父親乃是宗室郡王,太祖之子,此番若是成就大事更是居功至偉,難
道也不能登上那一步?”
我雖然德行不足、才具欠缺,可隻要你坐上那個位置,將來不還是得傳給我?
你都七老八十了,我也用不著等幾年……李神符反身回到書案旁的椅子上坐下,招手讓兒子坐在自己身前,耐心剖析當下局勢“你以為李承乾坐上皇位靠的是什麼?不是他有多少才略,更不是他如
何能力卓越,理由隻有一個,他是太宗皇帝的兒子。”頓了頓續道“自從武德九年玄武門之變,不僅隱太子、齊王的黨羽被絞殺一空,便是高祖皇帝的班底都不得不轉換陣營,否則難逃屠戮……太宗皇帝文成武德、雄才偉略,這麼多年早已將朝堂上整頓得乾乾淨淨,他的餘澤足以庇護他的兒子們。李承乾可以被廢黜,但繼任者必須是太宗皇帝的兒子,否則滿朝文武都
不會答應。”
時至今日,朝堂之上依舊是太宗皇帝的死忠,舉事廢黜李承乾或許大家都不說話樂見其成,可一旦想要將帝位從太宗一係轉到旁支,絕對群起而攻之。
不知多少文武大臣都等著將來陪葬昭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