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經此一事,吐蕃必將上下一心、精誠團結,成為大唐的心腹之患,導致大唐需要耗費無數國力用在唐蕃邊境,嚴重拖累帝國之長遠發展。
這才是真正的“帝國利益高於一切”。
簡而言之,大唐皇帝誰當都行,但吐蕃必須死……
鄭仁泰忽然有所感悟,或許陛下正是感受到這種“帝國利益高於一切”已經嚴重侵犯了帝王該有的權力,所以才甘冒奇險、一意孤行,不僅想要樹立自己的威望,更想將皇權至高無上的力量徹底收回。
畢竟,“帝國利益高於一切”與“皇權至高無上”是相背離的,甚至是充滿矛盾的……
換言之,世家門閥未必推崇“帝國利益高於一切”,但是自私自利之屬性是絕對不願見到“皇權至高無上”的,誰願意生死興衰皆在於皇帝一念之間?
而房俊推崇“帝國利益高於一切”,反對“皇權至高無上”,卻又聯合陛下打壓世家門閥……
還是矛盾重重。
鄭仁泰覺得自己腦水不足、境界不夠,一時間充滿迷茫,看不清各方之立場。
裴懷節自從離開“主場”洛陽隻身進入長安,對於朝堂上下錯綜複雜的形勢早已一團漿糊,最嚴重就是他雖然依附於劉洎、卻並不認為這附和他最大的利益,偏偏困於牢籠、無力掙脫,隻能暫時將劉洎這邊作為棲身之所。
心有不甘、卻又無能為力。
襄邑郡王府。
書房內溫暖如春,從窗戶望去可見院落內落雪紛紛、茫茫滿眼,書案上的書箋筆墨都被收到一邊,擺放著幾樣小菜,一壺燙熱的黃酒,李神符與李道立相對而坐,李德懋一旁相陪。
李道立飲了一口黃酒,問道:“李孝逸怎麼說?”
李神符搖搖頭,神情陰鬱:“這小子嘴上說的挺好,但觀其神色、猜其心性,怕是未必支持我。這也難怪,他們父子皆是庸才、卻順風順水,自然不願與咱們以命相博。”
李道立楞了一下,歎口氣道:“人比人、氣死人呐。”
李神符滿腹悵然,舉杯喝了一口。
提及李孝逸之父、自己那位故去的兄長李神通,李神符實在是滿腹之槽卻無處可吐。
說是羨慕,實則嫉妒。
李神通打了半輩子仗,幾乎勝跡,可謂屢戰屢敗。
太宗皇帝曾言“義旗初起,人皆有心。叔父雖率兵先至,未嘗身履行陣。山東未定,受委專征,建德南侵,全軍陷沒;及劉黑闥翻動,叔父望風而破……”
然則旁人戰敗喪師皆要降罪申飭,李神通卻每每因此升官獲獎,蓋因高祖皇帝唯恐這位堂兄打了敗仗心情不好,故而加官加賞讓李神通能夠開心一下……
而李神符呢?但凡有一絲錯處,就要麵對高祖皇帝之責罵、嫌棄。
之所以高祖皇帝對李神通這個無能之輩如此優容、款待,皆在於當年起兵之初對高祖全力以赴之支持,那時候不少李氏子弟唯恐遭受隋朝清算,進而與高祖劃清界限,唯有李神通不僅全力支持,更破家舍業招募兵馬積極響應,隨同平陽公主合兵一處攻陷鄠縣,掃蕩關中,等到高祖度過黃河之後前去相迎,隨後一同平定長安。
在那個起兵之初舉世皆敵的時候,是李神通任職宗正卿、掌管宿衛兵馬、確保高祖安全,可見高祖對其何等信任。
故此,在高祖皇帝看來能力固然重要,但如此之忠誠更為重要!當時高祖帳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各個驚才絕豔出類拔萃,可如此忠誠者又有幾人?
打了敗仗有什麼關係呢?
弟弟是否開心才最重要……
李德懋道:“但太宗皇帝對淮安王府卻並不親近,曾言‘玄齡等有籌謀帷幄定社稷功,所以漢之蕭何,雖無汗馬,指縱推轂,故功居第一。叔父於國至親,誠無所愛,必不可緣私濫與勳臣同賞耳’,氣得叔父閉門不出,沒多久便病故……李孝逸雖然官至宗正少卿,實則已經是弟兄當中官職最高的一個了,心中應當對太宗皇帝生出不滿才對,連帶著對李承乾也多有不服,卻為何不肯追隨我們建功立業呢?”
李神符搖搖頭,道:“人各有誌,何必在意呢?”
李道立想了想,上身往前湊了湊,小聲問道:“不知叔王聯絡了那些軍隊,是否可靠?”
李神符目光如電,盯著李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