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懋夢想破滅,忍不住問道:“陛下雖然天資不足、略顯平庸,卻也不是傻子,為何明知宗室之內謀逆之事沸沸揚揚卻始終置若罔聞、不屑一顧?”
李道立瞥了一眼見到李神符臉上的失望之色,代為解釋道:“並不是陛下置若罔聞,而是陛下不願背負‘屠戮宗室’之罵名。時至今日,所謂的‘造反’也不過是大家私底下說說,卻並無實證,否則隻需‘百騎司’偵查到一絲半點證據,咱們怎可能還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裡賞雪飲酒?”
頓了頓,看向李神符的時候滿是崇拜敬服:“叔王將聯絡軍方之事隱瞞得密不透風,縱然陛下恨之欲狂亦是徒喚奈何!”
大唐從不曾“因言獲罪”,難道宗室耋老們抱怨兩句“陛下望之不似人君”,就抓起來治一個“謀逆大罪”?
雖然對於“謀逆”之認定很是嚴苛,但畢竟宗室有所不同。
所以隻要李承乾不願意背負“薄情寡義”“屠戮宗室”之罵名,就隻能找到確鑿之證據予以定罪。
找不到證據,就隻能聽之任之、無可奈何。
誰讓你自己標榜寬容、宣示仁德呢?
李德懋這才明白過來,這些事平常時候在家中他是不敢問父親的,此刻得了李道立之解惑,感慨道:“陛下迂腐,可欺之以方!”
關中雪大,然四麵山川阻塞、關隘並立,將來自於極北之地的寒氣阻擋,所以沒有凜冽肆虐之寒風,縱然下雪亦並不冷。
涼州。
姑臧城中,大雪飄飛、北風烈烈。
穿著一身皮袍子的程咬金坐在火爐前,一口將杯中美酒抽乾,擦了擦胡須上的酒漬,吐出一口白氣,罵罵咧咧道:“奶奶個熊,這什麼狗日的天氣?出去撒泡尿都能凍成棍,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極北之地的寒氣鼓蕩南來,自浩瀚的沙漠吹過翻越長城肆虐武威,再一直向南直抵祁連山下,故而夏日的河西走廊氣候晴朗、河流豐沛,而冬季卻極度嚴寒。
坐在他對麵的牛進達整個人都窩在一個鋪著獸皮的椅子裡,頭上甚至戴了一個氈帽,平素殺氣騰騰的猛將此刻猶如一個鄉間地主,淡然自若的喝著小酒,時不時用小刀從一條烤熟的羊腿上割下一塊肉塞進嘴裡,咀嚼得嘖嘖有聲。
聽到程咬金的抱怨,不以為然道:“你在屋子裡尿不就完了?咱倆搭夥了一輩子知根知底,又不會因為某些身體上的不足故意嘲笑於你。”
“啥?!”
程咬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怒道:“老牛你何時學的這般無恥?我有身體上的不足?奶奶的熊,老子之所以你比能耐可不僅僅是戰場上比你勇猛、帶兵打仗比你主意多,更因為老子天賦異稟!”
男人嘛,彆管行不行,絕對不能讓人說不行。
牛進達喝一口小酒,翻個白眼:“行行行,你沒不足行了吧?”
旋即歎了口氣,嘀咕道:“行不行自己還沒個數?自欺欺人簡直可笑……”
“哇呀呀,老牛你欺人太甚!來來來,咱現在就比比,誰短誰就拿刀剁掉!”
程咬金一蹦三尺高,伸手就解開腰帶。
“哎哎哎,你好歹也是國公之爵、一軍之帥,能不能講究點?正吃東西呢,你把那蟲兒掏出來作甚?”
“蟲兒?!娘咧,你見過如此精神抖擻、威武霸氣的蟲兒?!”
“好好好,你精神、你霸氣,行了吧?短小精悍嘛!”
“娘咧!”
程咬金氣不過,跳過去一腳將椅子踹翻,牛進達躲閃不及滾落在地。
……
一對老夥計打鬨一陣,重新圍著火爐坐下,程咬金喝了口酒,接過牛進達遞過來的羊肉咬了一口,歎著氣道:“今年冬天的河西格外冷啊,這場雪下了兩天還未完,黃河冰凍、道路阻塞,根本不能用兵啊!”
犯了錯被陛下打發到涼州來,用以監視移駐番和的安元壽,不過程咬金可沒打算老老實實待在這姑臧城做一個“監軍”,早就打聽到了安元壽始終與沙漠裡的突厥殘部眉來眼去、時有接觸,就等著抓到安元壽一個現行,然後揮師猛攻將其連根拔起,然後回京複命。
他相信李承乾之所以將他安置在涼州,也一定是這個用意……
牛進達搖搖頭,道:“先彆惦記安元壽了,咱們身處姑臧城,可彆被安氏下黑手給弄死了。”
安氏一族在涼州經營數代、根深蒂固,雖然不至於衝入軍營殺了主帥,可暗地裡搞一些手腳使得左武衛疲於應付倒是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