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長孫光此刻隻能求神拜佛,乞求自己那兩個親兵能夠咬緊牙關,寧死不將鄭三娃的屍體去向道出。隻要找不到鄭三娃的屍體,那便是沒有物證,依靠長孫光的影響力薛仁貴不敢肆無忌憚的將自己斬殺。
縱然依舊心存懷疑,也隻能將自己押解回到長安,交由衛尉寺調查審訊。
那裡可是關隴世家自大唐建國之時起便開始經營的地盤,自家人審訊自家人,又能審出什麼來?
即便是在這安西軍中,各個基層都有關隴子弟,薛仁貴再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隻敢審訊那些個兵卒,卻也不敢動他分毫。
當然,有證據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這位乃是房俊的嫡係,說一句房二的鷹犬爪牙亦不過為,一旦手握罪證,誰也救不了自己……
他低著頭,偷偷擦了一下臉頰上的汗水,滿腹委屈道“末將不知薛司馬因何懷疑,也不知究竟是誰在背後搬弄是非、妄言詆毀,但末將身正不怕影子斜,任憑薛司馬審訊!”
營地之內混亂一片,將校們聞聽薛仁貴下令拿人,儘皆吃驚,不明所以之下趕緊來到帥帳,探明原委。
薛仁貴便令諸人留下。
小半個時辰之後,便有親兵入帳稟報“司馬,當日長孫校尉所率出城之兵卒,已然儘皆擒獲,刑訊之下,大半業已招認。”
薛仁貴坐在書案之後,點點頭“都招認了什麼,詳細道來。”
“喏!”
親兵道“大半人招認,當日跟隨長孫校尉出城巡邏之時,遇到高真行所部之斥候,帶回的消息是其部與距離碎葉城不遠的地方遭受阿拉伯騎兵夜襲,然後力戰而退,直至熱海山口,被阿拉伯騎兵追上,再無逃跑之可能。高真行校尉當機立斷,命鄭三娃返回弓月城報訊,而他自己則率領麾下兵卒死戰山口,力阻敵軍,為他爭取時間。而鄭三娃日夜兼程奔赴八百裡,卻被長孫校尉所殺,然後率領部下兵卒向南前行百餘裡,做出偵查之假象,而後便回到弓月城,將高真行所部之訊息據為己有,上報給司馬。”
賬內頓時響起一片驚呼,更有隱隱怒聲喝罵。
軍伍之中,袍澤既是手足,尤其是安西軍中儘是關中兒郎,祖宗們自先秦之時便四處征戰,他們血灑關內塞外,埋屍中原塞北,縱然亦曾有過失敗、亦曾有過慘痛,卻從未有過背叛!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老秦人一代又一代,唱著這首戰歌前赴後繼,抗爭犬戎、決勝中原,出征塞外、封狼居胥,鮮血流儘馬革裹屍,相攜相扶並肩作戰,有痛有淚,可歌可泣,卻從未有過背叛!
殘殺袍澤、冒領軍功,這在軍中被視為奇恥大辱,百死而不足恕其罪!
長孫光大汗淋漓,他隱隱聽到帳中甚至有不少關隴世家出身的將校都出言怒叱,情緒激烈,連忙大聲狡辯道“薛司馬,請聽末將一言!末將平素治軍嚴謹,兵卒略有犯錯便以軍法相懲,難保他們心中沒有積蓄怨念,此番大刑之下,信口胡謅,何足為信?況且自古以來,講究人贓俱獲,那些兵卒隻是說末將殘殺了報訊之袍澤,但屍體何在?沒有屍體佐證,焉能將這罪責強加於末將頭上?還望司馬嚴謹審訊,還末將一個清白!否則,吾長孫光,寧死不服!”
言罷,他將頭上鐵盔摘下,放在自己麵前,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做出一副慷慨凜然之色。
有人站出來,沉聲道“薛司馬明鑒,若無確鑿之證據,的確不能隻聽信那些兵卒一麵之詞。三木之下,如墜煉獄,等閒兵卒意誌不堅,為了擺脫那難熬的酷刑,免不了胡說八道一通,不可輕信,否則一旦輕信妄言,致使英雄蒙難、勇士承冤,豈非令親者痛、仇者快?”
有寥寥幾人出言附和,但大多數將校都緘默以對。
薛仁貴瞅了一眼,說話之人乃是錄事參軍令狐暢,令狐德棻的孫子……有關隴子弟站出來維護長孫光,薛仁貴自然不意外。
他嗤笑一聲,冷笑道“令狐參軍此言,是否願意為長孫光擔保?”
令狐暢頓時一愣,支吾道“這個……”
“嗬嗬。”
薛仁貴再度冷笑,一臉不屑的看著令狐暢,緩緩說道“爾等皆是關隴子弟,眼目之中唯有官官相護、利益盤結,何曾有過國家法度,何曾有過軍中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