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堂中,長孫渙便施禮說道“家父說北疆苦寒,獨孤兄長怕是難耐艱苦,且刀兵無眼,萬一有和差錯,何顏再見郡公?眼下陝州彆駕一職出缺,若是獨孤兄不嫌棄,可前往就任。”
言罷,將一張吏部勘合遞了過來。
獨孤洪一聽,頓時大喜過望,急忙上前接過,見到上頭紅彤彤的吏部大印,樂得見牙不見眼。
陝州彆駕是正五品上,比都護府司馬職銜還高了兩階,況且兩者絕對不可同日而語。一者冰天雪地兵凶戰危,一者民風淳樸境內富庶,對於生性安逸素無壯誌的獨孤洪來說,還用得著選?
連連頷首,喜不自禁“這個好,這個好”
即便獨孤覽年老成精、臉厚心黑,也被自己這個兒子搞得顏麵儘失,惱怒喝叱道“閉嘴!”
轉頭對長孫渙說道“勞煩二郎回去告訴令尊,老夫承了他這份情。”
長孫渙道“那晚輩暫且告辭。”
獨孤覽點點頭,讓小兒子將長孫渙送出府去。
待到獨孤洪回來,依舊一臉喜色難以遮掩,來到獨孤覽身邊,婆娑著手裡的吏部勘合喜不自禁“趙國公當真豪爽,居然是正五品上的官階!陝州那地方也不錯,雖然比不得京畿繁華,卻也是上等安穩之地隻是父親開口討要一個正五品下的官職,他卻直接升了兩階,難不成其中還有什麼計較?”
獨孤覽一邊搖頭一邊歎氣,這個蠢兒子呦
眼下長孫無忌正是用他之時,對於他的請求自然不敢不答應,可是但凡牽扯到軍職,勢必要過兵部那一關,長孫無忌就算是有通天的能耐,他也擺不平房俊,都護府司馬的職位根本要不到。
可長孫光之事事關重大,除去自己之外,旁人要麼沒有名義去跟房俊打擂台,要麼不夠分量,軍職又弄不到,就隻能從彆的地方尋摸一個官職,但是長孫無忌心高氣傲,必然怕他覺得擺不平房俊是一件丟人的事兒,故而愈發不願招惹房俊,這才不得不將官階升了兩階,弄個文職,既答允了他的條件,又安了他的心。
獨孤覽一雙渾濁的老眼開闔之間,精芒閃爍。
他此番就地開價,一則是為了借著難得的機會給小兒子要一個前程,再則更存了試探之意。
若是放在以往,誰敢這麼跟長孫無忌就地起價,那就是往死裡得罪這個“陰人”,堂堂趙國公,天下第一勳戚,跺一跺腳整個關中都得震三震。
非但不會給獨孤洪謀求官職,說不定一轉身就得連帶著將他獨孤覽坑一把!
然而現在,不僅僅官職給了,還升了兩階
這其中除去的確借重他從房俊手裡搶人之外,說不得,也有長孫無忌趁機展示能量的用意。
然而獨孤覽看得更遠一些
真正有能量的人,用得著刻意的去向誰展示麼?
隻有空架子,才會亟不可待的告訴彆人“老子很厲害”
獨孤覽抬起頭,瞅著雕花描漆的房梁,腦海中回憶著往昔關隴貴族鼎盛之時的繁華景象,是何等的冠蓋天下,又是何等的權傾朝野。
獨霸關中,連立三朝,這等蓋世功績,古往今來從未有之,那是何等之榮耀?
然而大唐將興,四海升平,一個版圖廣袤古今罕有之盛世即將有他們一手締造出來的時候,卻不得不麵對盛極而衰的落寞。
獨孤覽心裡頭打著算盤,權衡取舍,覺得是時候要重新謀算一下家族的未來的。
一條道走到黑,搞不好就得掉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