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危機愈大,機遇自然也就愈大。
若是一敗塗地自不必說,房俊必定死守河西,寧肯戰死沙場亦不會後退一步。身後就是關中,帝國京畿所在,退無可退。他薛仁貴亦是如此,一旦西域失陷,阿拉伯人的軍隊就順勢東進,直撲河西,屆時房俊麵臨前後夾擊,必敗無疑。
可若是勝了,那便是鯉魚躍龍門,一戰成名天下知。
逆境之中以少勝多、反敗為勝,那是唯有古之名將才能夠做到的事情。若房俊守住河西,自己守住西域,那麼必定功勳蓋世、青史垂名。
哪怕是千年之後,子孫後代都要仰望今日之戰,歌功頌德,心悅誠服。
薛仁貴隻覺得一顆心“霍霍”跳動。
誰能不好名呢?
對於仕人來講,生死事小,名望事大。多少人願意搏一個青史留名,甘願直麵死亡?
而身為一個軍人,對敵臨戰、馬革裹屍,更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若能一戰而定下流傳後世之勳名,縱然身死陣前,亦無憾矣。
當然,身為一軍之統帥,不能時時刻刻惦記著名望功勳,一切要以大局為重。而安西軍眼下之局勢,便是固守西域,不使阿拉伯人橫掃西域、突入河西,進而威脅關中。
在此大戰略之上,無論碎葉城也好,疏勒鎮也罷,甚至輪台、交河,皆可舍棄。
最後之戰場,便是玉門關。
這是安西軍之底線,縱然全軍覆沒,數萬將士埋骨西域,亦不能使敵寇越雷池一步。
而在此之前,自可以發揮靈活機動之戰術,堅壁清野也好,迂回作戰也罷,主要目的便是不斷的消耗敵寇的有生兵力,拖住他們前進的步伐,將其死死的拖在西域。
書吏奉上香茶,薛仁貴自己斟了一杯,坐回到書案之後,提起毛筆,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看著牆壁上的輿圖,腦海之中勾勒著敵寇有可能的進軍路線,然後思忖著如何排兵布陣,如何誘敵深入,又該如何設下伏擊,利用有限的兵力,在西域這一片廣袤的土地之上,與敵寇竭儘全力的周旋,並且取得最終之勝利。
戰前根據多方信息,彙總之後預訂作戰之策略,是薛仁貴一以貫之的習慣。
正所謂“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而況於無算乎?”
當然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往往一個不起眼的變化,便會使得局勢陡然逆轉,事先準備做得再是充分,若是一成不變的依計而行,結果唯有慘敗一途。預定下大體戰略,設置出處某一個計策、埋伏,再根據實際情況不斷的修改、推進、完善,這才是為將者應當做到的。
就如同李孝恭所言那般,衝鋒陷陣自有麾下將校去做,一軍之主將再是驍勇亦是白費,必須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那才算是合格。
……
碎葉城校尉元畏忙碌一天,到了晚上宵禁之後,方才回到住所。
脫去鞋子讓仆人燒了熱水沐浴一番,換了一身常服跪坐在堂中的地板上,慢悠悠的享用著豐盛的晚膳,還開了一壇好酒,感覺這才是生活的模樣。
元家雖然落魄,但是偏支遠房散落各處,猶有幾分底蘊,他也算是世家子弟。
從小錦衣玉食,到了這條件艱苦的西域幾年時間才算是適應過來,不過骨子裡那種世家子弟的優越依舊未曾褪去,閒暇之時,也總是願意好生的享受一番,亦算得上是苦中作樂。
老仆從外頭輕手輕腳的走進來,躬身道“郎君,有客人前來拜訪,說是長孫家的人。”
元畏正自吃酒,聞言差點嗆到,忙問道“可說了何事?”
他現在最怕見到長孫家的人。
元家落魄,子弟不得不依靠關隴貴族們在軍中亦或官場之上存活,元畏又一貫緊貼長孫家,對其言聽計從,長孫家來人拜訪算是好事,應當是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
世間之事,究其根本不過是“交換”兩字而已,他給長孫家出力,臟活苦活累活全都乾,猶如鷹犬走狗一般,然後長孫家給他亟需的政治資源,助他一步一步高升,這本是互惠互利,相互利用。
然而上一次長孫淹懇請他幫助剿滅一夥大食人匪盜,卻不慎將長孫濬亂刀殺死,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一個夢魘。
長孫無忌那“陰人”護犢子是出了名了,若是知道兒子死在自己手中,豈能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