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在古長安,高於地麵的廣闊平坦台地都被稱之為“原”,長安城周邊內外黃土原不少,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便是“四大名原”——白鹿原、神禾原、少陵原以及龍首原。
而在少陵原西北,尚有一處小原,名為“鳳棲原”……
南對終南山,俯臨潏河,北部平緩,南部高聳如山崖。因漢代此原在上林苑內,而鳳凰集上林,故有此名。南麓景色佳麗,坡間林木蒼翠,泉水湧流,為曆代皇家園林。漢以後,原上廣興佛教,前些年鑿塬為窟修建的華嚴寺便在此間……
此地岩曲天深,地平木栳,隴雲秦樹,風高霜早,周台漢園,斜陽暮草,寺廟腳下的土原延展之初,景致秀麗、風水上佳,不少達官顯貴於此修建莊園。
一條雨水衝刷而成的溝壑東側,莊園挺拔而立,夜色雨幕之中靜謐閒適,雨聲唰唰,溪水潺潺。
一支騎兵自原下疾馳而來,鐵蹄踩踏道路濺起泥水一片,隆隆蹄聲敲碎沉寂的雨夜。
犬吠聲此起彼伏,莊園之中亮起燈光,有護院、家丁自房中奔出,人影幢幢。
須臾,騎兵抵達莊門前,為首兩騎自馬背上掏出兩支鉤爪一般的東西,分彆抓住大門兩側的把手,鉤爪後邊連著好幾根長長的繩索,數騎上前,每人抓住一根繩索,齊齊夾著馬腹催促戰馬往後奔跑,繩索瞬間拉直,巨大的力量將兩扇莊門“轟”的一聲拉拽得四分五裂。
“衝進去,一個不留!”
一員騎兵揮舞著雪亮的橫刀,一馬當先衝入莊內,碗口大的鐵蹄踩踏門前石階,發出隆隆聲響。
身後,數十騎倏忽而至,自殘破的莊門一擁而入。
莊內驚呼聲、喝罵聲、犬吠聲響成一片,隨著這支騎兵突入莊內,鐵蹄奔踏之初見人便殺,哭喊聲、慘叫聲混雜一處。莊內的家丁、護院人數不少,但如何是這等裝備精良、戰力強悍的騎兵對手?雪亮的刀光在雨夜裡翻轉揮斬,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及至正宅附近,一人帶著十餘家丁全副武裝前來阻攔,手握橫刀怒目圓瞪,厲聲喝斥道“吾乃朝廷官員,刑部郎中崔餘慶!爾等亂匪膽敢弑殺官吏、以身試法?”
隨著關隴兵敗,許多關外門閥私兵以及關隴潰兵遊散在關中各地,沒有補給,隻能四處擄掠、打家劫舍。但也隻敢衝擊尋常的村子、寨子,似這等官吏莊園等閒不會碰觸,雖然已經是潰兵流寇,但到底都是出自門閥私兵,自然不會殺戮這些門閥子弟出身的官吏,說不定哪一天就把與自家瓜葛頗深的自己人給劫殺了……
然而此刻,數十騎兵麵對這位刑部侍郎的喝叱卻是二話不說,紛紛催動戰馬衝刺上去,數十柄橫刀高高舉起,攜帶著風聲呼嘯斬下。
那官員麵色劇變,大叫“禦敵!”
試圖與身後家丁列陣抵禦。
然而眼前這支騎兵顯然訓練有素、實力強橫,即便是衝鋒之中亦能各自散開彼此保持嚴謹的距離,中間略慢、兩側略快,衝到近前的時候正好是一個半月形陣列,將官員與家丁包圍其中。
戰馬鐵蹄揚起將家丁的胸膛踩碎,橫刀飛舞刀光如練,殘肢斷臂四下拋飛,鮮血衝上天空與雨水一道濺落。
隻是一個照麵,官員以及十餘家丁便伏屍當場。
騎兵衝鋒而過,駛出數丈遠的距離才止住衝鋒之勢,齊齊勒住戰馬,調轉馬頭,其中一名騎兵飛身下馬,來到地上殘破的屍體前逐一辨認,而後將其中戰死的官員翻找出來,仔細辨認之後,揮刀割下首級,手攥發髻拎在手中,也不顧鮮血淋漓低落,就那麼翻身上馬。
數十人呼嘯一聲,打馬向著莊門奔去,一路又斬殺了不少驚惶亂竄的下人,出了莊子沿著來路揚長而去,鐵騎滾滾,轉瞬消失在雨夜之中。
隻留下一莊子屍骸遍地、鮮血奔流,嚎哭之聲在雨夜之中遠遠傳開……
小雨下了一夜,卯時依舊未停,屈突詮打著哈欠披著蓑衣從城樓出來,趴在箭垛上向下看了看,天尚未亮,昏暗的燈光下明德門前稀稀拉拉幾支車隊,行人寥寥無幾。
雖然長安戰事告一段落,但不少關隴潰軍以及之前關外門閥私軍潰散之後四處遊蕩,因為缺乏補給遂四處擄掠打劫,加之水患嚴重百姓流離失所,整個關中動蕩不安,局勢依然緊張,東宮六率甚至來不及休整,不敢有絲毫懈怠。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屈突詮正欲回去城樓裡睡個回籠覺,忽然耳畔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心中一沉,轉回身眯著眼看向春明門下一直向南的官道,一騎自暗黑細雨之中陡然躍出,疾馳至城下。
“城南鳳棲原發生凶案,請速開城門,吾要入城至京兆府報案!”
城下騎士行至吊橋之前勒馬站定,坐在馬上扯著脖子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