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冷笑一聲,譏諷道“這個時候倒是有勇氣赴死了?當初魏王、晉王不肯與關隴同流合汙,關隴不得已逼著他站出來繼任儲君之時,怎地不見他寧死不從?哼!這個孽障!”
不過罵歸罵,也的確恨鐵不成鋼,但也明白當時那種情況之下貪生怕死也不能過多苛責,更何況還有一線成為儲君甚至新皇之可能,一般心誌不堅之輩,如何抵禦得住?
如此,倒是更加顯出青雀、雉奴兩人寧死不從的可貴
“讓他在右屯衛大營裡待些時日吧,沒出息的東西。”
“喏。”
王瘦石趕緊領命,這種事沒有他置喙之餘地,說錯一句話,都是極其嚴重之後果
李二陛下又翻了翻密折,便放在一邊,將王瘦石打發出去。
坐了一會兒,起身回到後宮,來到楊妃居住之處。楊妃急忙命人沏茶,然後服侍李二陛下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衣裳,待坐到偏廳裡,一邊給李二陛下揉捏肩膀,一邊好奇問道“時辰還早,陛下已經將國事處置完畢?”
李二陛下呷了口茶水,搖頭道“國事艱難,奏疏堆積如山,豈有完結之時?隻不過感覺有些乏了,故而過來坐一坐,與你聊聊天。”
楊妃登時喜不自禁,後宮的女人看似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實則追逐帝王之寵幸卻是千古不移,難得在自己這個年紀依舊被陛下所惦記,豈能不喜?
夫妻兩人喝著茶,低聲暖語的聊著天。
半晌,李二陛下忽然問道“兕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幾次議親都未能成,你這邊可有合適的少年郎舉薦幾個?”
楊妃聞言,不禁露出苦笑。
晉陽公主的婚事早已成了宮內女眷避之不及的話題,躲都躲不及,誰敢上趕著給介紹親事?要說少年俊彥,當年的丘神績,不久之前的韋正矩,也都是相貌堂堂才華出眾,結果如今再提及晉陽公主,誰家的少年郎還敢心生覬覦之心?
畢竟在大家眼裡,晉陽公主早已成了房二的禁臠,誰也不敢觸碰,否則下場堪虞,甚至難得善終
但陛下問到這裡,也不能避而不答,遂溫言道“晉陽殿下年歲雖到了適婚之時,但畢竟身子骨孱弱,還是再將養兩年為好,否則成婚之後生兒育女,風險實在太大至於駙馬,總得千挑萬選才好,萬萬不能委屈了晉陽。”
李二陛下有些鬱悶的喝了口茶,他又豈能不知兕子之所以婚事艱難的原因?
雖然房二始終不曾有逾距之言辭舉動,但兕子的心思卻難以瞞過他這個父親,故而對房二這個罪魁禍首自然恨得咬牙。但眼下已經虢奪了房俊的兵權,若是再繼續施以懲處,不僅外界會議論他“苛待功勳”,便是他自己也難以下手說到底,房俊的功勳實打實在那擺著,李二陛下再是惱怒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歎了口氣,無奈道“行吧,總之你多上心。如今宮中無主,你要多多擔待起來,不要怕得罪人,朕自會給你做主。”
楊妃軟語應下“陛下放心,臣妾知道怎麼做。”
自吻文德皇後殯天,宮內再無皇後,故而諸般事務難免紊亂。原本韋貴妃的級彆最高,但經由關隴起兵一事,韋家推波助瀾、為虎作倀,惹得李二陛下遷怒,宮內的主事自然落在楊妃身上。
身為宮內女子,誰不想得居鳳位、母儀天下呢?隻不過楊妃與李二陛下少年夫妻,彼此心意相通,故而從不奢求正宮之位。
李二陛下又道“恪兒可否給你來信?這小子出鎮新羅,大抵是對朕心有怨氣,除去逢年過節的問候之外,居然一封講述家常的信箋都不見,唉,朕這心裡很是有些失落啊。”
楊妃忙起身去內室取出幾封李恪的信箋,放在桌上道“恪兒不久前倒是來了一封信,說是高句麗覆滅,淵氏一族有不少族人四處逃亡,已經流竄至新羅,局勢甚為急迫,所以正調集軍隊鎮壓各處騷亂”
說著,忍不住流下眼淚“恪兒自幼長於深宮,吃不得半點苦,如今卻在萬裡之外的蠻夷之地殫精竭慮,也不知是否黑了、瘦了,萬一生了病,會否有醫術高明的禦醫在身邊嗚嗚,我這個母親實在是不稱職。”
她這麼一哭,將李二陛下心裡對李恪的些許不滿立即哭得煙消雲散,隻剩下無儘憐惜,趕緊拉著楊妃的手溫言勸慰“大丈夫誌在四方,豈能囚居於方寸之內,陷入溫柔之鄉?恪兒為國藩籬,帝國永遠不會忘記他的功勳。再者說來,新羅之地雖然偏僻,卻絕對不是蠻夷荒涼之處,如今水師已經開拓航道,愈來愈多的大唐商賈乘船前往經商,繁華之處不下於大唐沿海各州府。”
說到這裡,心中一動,他當年就想封建天下來達到永固大唐江山的目的,隻不過中途受阻,這些年也就慢慢放下了。讓李恪前往新羅為國藩籬乃是權衡之計,但現在看來結果卻不錯,即避免兄弟爭儲同室操戈,又使得大唐周邊多了一個強盛的藩屬國何不繼續效仿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