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君臣沉默良久,李孝恭才說道“噶爾家族如今已成一大隱患,祿東讚在吐蕃國內遭受鬆讚乾布的打壓與排擠,不得已全族徙往青海湖,與吐穀渾相互牽製,淪為吐蕃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孰料祿東讚極有魄力,居然趁著房俊於大鬥拔穀擊潰吐穀渾主力之際,一舉將其連根拔起,徹底占據青海湖地域眼下,噶爾家族儼然是吐蕃的心腹大患。”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頓,繼而看著李二陛下續道“顯然,噶爾家族在麵對邏些城巨大壓力的情況下,已經得到房俊乃至於整個東宮的支持,所以才有祿東讚三子讚婆此番率領胡騎奔赴長安馳援東宮之舉此事陛下必須慎重對待。”
話說一半,並未點明主旨,但李孝恭相信以李二陛下之戰略眼光,自然明白他的擔憂是什麼。
一旦局勢複雜、太子生死遭遇威脅,很可能在部屬擁躉護衛之下逃離長安、退往河西,到時候據河西之地勢、攏西域之精兵,再有噶爾家族的數萬胡騎作為支援,很有可能導致太子占據河西之外的土地,與中樞相持不下。
足以另立一國,在十年之內與中樞分庭抗禮。
帝國崩裂、內戰將起。
若帝國陷入此等危局,輕則貞觀以來二十年休養生聚毀於一旦,重則天下烽煙四起,再現隋末之亂世。
李孝恭並無任何偏向,隻是向李二陛下指明了易儲之後有可能出現的局麵“不僅如此,一旦太子向西撤離長安,房俊必然依附其後,如今縱橫七海的水師也極有可能不聽中樞之命令,據海外番地而自立,甚至襲擾沿海最甚之處,水師戰船自江、河等處入海口溯流而上直入江南、山東等腹心之地,則背腹受敵。”
說完,李孝恭微微低頭,再不言語。
今時今日,東宮的勢力早已不可小覷,不僅僅是關中一戰表現優異的東宮六率、右屯衛,即便是駐紮海外的水師,也隨時會成為帝國的心腹大患——東宮六率與右屯衛還有可能予以殲滅,但中樞對水師如何防備?
李二陛下麵沉似水,這些問題他不是沒想過,甚至比李孝恭想得更深一層——一旦水師反叛,不僅僅是襲擾沿海一擊黃河長安沿岸重鎮,更會徹底斷絕大唐的海貿。
如今江南、山東兩地門閥大肆海貿,攫取了無窮無儘的利益,一旦這份利益受損,豈會甘心受之?
要麼與水師沆瀣一氣,內外勾結斷絕大唐自海貿所能收取的稅賦,要麼乾脆在朝堂上與中樞明目張膽的對著乾
後果不堪設想。
無論到時候誰坐在皇位之上,麵對此等局麵,隻怕都束手無策,動輒激起兵變,內戰、內亂頻仍,直至中樞傾頹。
搞不好還能被太子殺回長安,重奪皇位
他也明白李孝恭的意思易儲不是不可以,但所產生的後果有可能極其嚴重
到底是否值得?
茶水已涼,李孝恭將茶壺裡的水倒掉,投入茶葉,拿起一旁爐子上的水壺注入開水,茶香瞬間溢出,給茶幾上的茶杯再度斟滿茶水。
李二陛下婆娑著茶杯,緩緩道“你所擔憂之事,朕亦曾思量,但朕認定房俊不會如此。這廝口口聲聲乃朕之忠臣,但以朕觀其往昔之所為,其忠於帝國之心更甚於忠於朕這個皇帝,此人心中博愛、胸襟寬廣,從不因一己之私利而損害帝國利益,必不會一手導致帝國崩亂、社稷傾頹,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這也正是他對房俊不滿的地方。
身為帝王,上天之子,自當人世間一切皆臣服於腳下,朕即天下、天下即朕,至於王朝是大隋還是大唐無關緊要,隻有朕是這天下主宰。
一個臣子忠於天下遠勝於忠於他這個帝王,簡直豈有此理。
不過既然“朕即天下、天下即朕”,所以他也隻能時常忍耐,不欲以此來貶斥功臣,凸顯心胸狹隘、氣量浮淺
但他信任房俊是一個胸懷天下、博愛無私之人。
算得上當世人傑
李孝恭不料陛下居然對房俊如此推崇、信任,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說得多了反倒顯得他搬弄是非。
頓了頓,說道“陛下放心,微臣定然穩固宗室,竭儘全力支持陛下。”
李二陛下頷首“正和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