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有兵在手,誰想處置你都得忌憚三分,不敢逼迫太甚,可若是手底下沒了兵馬,那彆人想怎麼對付你就怎麼對付你,即便立下大功也未必有一個好下場。
朝堂之上的政治鬥爭從來都不是以功勳多寡來計算,功勳赫赫之輩成為政治鬥爭犧牲品那種事還少嗎?
牛進達問“現在怎麼辦?”
他素來是不考慮這些事情的,從來都是以程咬金馬首是瞻,程咬金做出任何決定,他都會堅定不移的去執行。
程咬金考慮片刻,一咬牙,道“陛下對我的不滿,在長安城內便開始了,難道會因為我誓死抵擋尉遲恭便徹底扭轉嗎?未必如此。君王乃是猛虎,順其者昌、逆之者亡,所有的不滿憤恨都會藏在心底,隻要機會合適必然爆發出來。咱們不能將自己的性命前程寄托於陛下的寬仁之上,必須保證實力。”
牛進達依舊蹙眉“那就任由尉遲恭從咱們的防線突破,然後直抵長安城下?”
程咬金悶聲不語。
晉王放棄潼關直撲長安,任憑水師銜尾追殺,將所有的退路都主動放棄,置諸死地而後生,看似勇猛壯烈,但以他對李治的了解,這樣的人若沒有另外的布置謀劃,豈能做到這般決絕?
所以現在看上去朝廷這邊形勢一片大好,但實際上勝負未定,遠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
……
蘇加回到霸水西岸營地見到尉遲恭,將程咬金的反應、言語一一複述,尉遲恭當機立斷“傳令下去,傍晚生火造飯,戌時三刻拔營,猛攻左武衛防線!”
“喏!”
蘇加領命,退出帳外,向全軍傳達消息。
整座軍營都嘩然沸騰起來,兵卒在各自伍長、校尉的叮囑之下開始檢查軍械裝備,力爭將一切站前準備做到位,避免開戰之後因為個人的裝備問題負傷甚至送命,所以老卒會在站前做最仔細的檢查準備,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申時左右,營地內炊煙鳥鳥,飯食已然做好,全軍兵卒排隊用膳。
酉時初刻,全軍回到營帳歇息,爭取每一時刻養精蓄銳,同時探馬斥候儘數派出,圍繞營地周圍巡邏遊弋,刺探左武衛的一切動向,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為半夜“偷襲”做好準備。
而另一邊,左武衛也在傍晚時分下達軍令生火造飯,全軍躲在營帳之內休養生息,等待有可能驟然而來的攻擊……
到了戌時,尉遲恭頂盔摜甲從中軍帳走出,左右皆是軍中校尉,他看了一眼西方黑沉沉的天際,似乎長安城高大巍峨的影子隱藏在黑暗之後,頓了一頓,便果斷下令“全軍出擊!”
左右校尉躬身領命,然後迅速回歸本隊,沒有熱情洋溢的激勵講話,所有人事先都已經知道軍令,所以此刻效率極高的快速集結,然後在各自校尉引領之下列成方陣,在黑色掩映之中無聲無息的向著西邊左武衛的陣地潛行而去。
兩萬人默不作聲,唯有腳步連成一片的“沙沙聲”略顯沉悶,戰馬都戴上嚼子發不出嘶鳴,在黑暗之中猶如潰堤的洪水一班向著前方流淌。
但左武衛那邊早有準備,豈能被其偷襲成功?
大軍行出不足五裡,便被左武衛潛伏的斥候偵查得知,迅速撤退向主帥彙報,片刻之後整個左武衛的營地都燃起燈燭火把,戰鼓聲隆隆響起,有如悶雷。兵卒自營帳之中一躍而出,全副武裝手持戈矛,列陣以待。
尉遲恭策騎壓陣緩緩向前,聽聞前方戰報回稟,大手一揮,怒吼一聲“衝鋒!”
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在這如墨的夜色中陡然響起,猶如一根尖刺一般刺得人心中微顫,渾身血液加速流動,先前還保持沉默前進的右候衛兵卒頓時大聲喊叫,一個兩個瞪著眼睛握緊兵刃,邁開雙腿緊跟在輕騎兵身後向著敵方陣地衝去。
大戰一瞬間爆發。
右候衛好似潰堤的洪水一般翻騰奔湧,一往無前的展開衝鋒,戰線鋪展鋪天蓋地席卷而去,而左武衛則陣列嚴謹,軍陣在將領指揮之下緩緩移動,避過敵軍的鋒芒,有條不紊的後撤。
戰場之上聲勢洶湧、雙方廝殺之聲傳遍四野,但因為各自事先都有所準備,所以看上去戰況激烈,實則各自的損失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