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人總有僥幸之心,認為自己是世間與眾不同的那一個,會得到上天卷顧氣運十足,愈是生死存亡之際,這種僥幸之心愈甚。
李治不至於這般淺薄,但他既然想要成就皇圖霸業攫取人間至尊的權力,成為“君權天授”的大氣運者,就勢必要成為“上天之子”,危急存亡之時得上天之卷顧。
古往今來,哪一個聲名顯赫的君王不是氣運護身一路披荊斬棘逆而上位?
雖然在尉遲恭攻伐明德門之初,便已經考慮到身後幾支軍隊種種可能的動向,但李治依舊奢望能夠出現奇跡,以此證明他的的確確是“天命所歸”的那一個。
如此,不僅可以將迫在眉睫的危厄一舉解決,更會使得自己聲望暴漲,獲取世人之支持。
然而在程咬金率軍挺進圜丘、薛劉鄭聯軍斜插安化門的那一刻,李治便知道自己非但不是天命之子,甚至有可能成為被上天拋棄的那一個……
十萬大軍在明德門外麵南背北、枕戈待旦,背後是戰火正燃激戰正酣的明德門,麵前是虎視眈眈的左武衛,右手邊薛劉鄭聯軍沿著清明渠直撲安化門,左手邊長途奔襲而來的萬餘東宮六率精銳背靠曲江池虎視眈眈。
三麵合圍,已成死局,任憑李治麾下十萬門閥私軍插上翅膀,也難逃生天。
唯一的活路,便是擋住即將來自三個方向的潮水一般的攻勢,確保尉遲恭在不受乾擾的情況下率先攻陷明德門,而後直抵承天門下與李道宗會師。
然而這十萬大軍看似人多勢眾,實則皆是山東世家倉促招募而來的烏合之眾,其中隻有半數曾有過府兵經曆,餘者皆是奴隸、囚徒、民夫,上至六十多下至十餘歲,打一打順風仗或許可以,但現在麵臨三麵圍剿,早已是人心惶惶、軍心動蕩。
想要依靠這樣一支軍隊抵擋住麵前三支大唐精銳部隊,何其難也?
到了這個時候,本應倉皇無措的李治反而鎮定下來,左右也不過是一個死,怕有什麼用?
他親自披堅執銳、頂盔摜甲,策騎在大軍陣前往來巡弋,大聲鼓舞士氣“敵軍固然強悍,但咱們占據兵力優勢,何懼一戰?況且也無需戰勝敵軍,隻需守住陣地,等到鄂國公攻破明德門,大軍揮師入城抵定大局,本王論功行賞,絕不食言!”
到底是天潢貴胃,這樣一番姿態、言語,使得人心惶惶的軍隊迅速安定下來,雖然依舊難免士氣低迷,卻也可堪一戰。
武德殿的屋脊在朝陽的照耀下反射著金光,看似遲尺的距離,卻恍如遠隔千山萬水。
晝夜不停的激戰使得攻守雙方傷亡大增,武德殿北邊的每一座殿宇、樓閣、亭台都曆經反複爭奪,伏屍處處血流成河,看似占儘優勢的叛軍在守軍奮不顧身的狙擊之下付出慘痛代價,卻難有寸進。
每多一刻延誤,局勢都會有不可測之變化,但任憑李道宗如何督戰,卻始終收效甚微。
忠於皇帝的禁軍、百騎司數千人死死守住武德殿,哪怕早已精疲力竭、滿身傷創,卻依舊紅著眼睛不放棄一寸土地,將叛軍死死抵擋,不使陛下受到半分傷害。
這種瘋狂燃燒的精神使得守軍戰力暴漲……
始終不能攻陷武德殿也就罷了,偏偏身後還有噩耗傳來。
“殷秦州敗了?連一個時辰都沒堅持住?”
形容枯槁、精力難濟的宇文士及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聽取斥候傳來的戰報,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脅迫殷秦州起兵攻伐長安乃是關隴門閥奮起餘威發動最後的手段所造成的結果,原本希望即便不能擊潰右屯衛,也足矣形成僵持局麵給其餘各地駐軍、門閥一個反應的機會,而後必然蜂擁而來,形成大勢。
然而聽斥候戰報上說殷秦州連一個時辰都沒堅持住……
斥候肯定回複“確切的說連一個時辰都沒有,雙方尚未接戰,右屯衛火炮齊發,左候衛兵敗如山倒,右屯衛派出具狀鐵騎花費一個時辰擊潰左候衛主力,然後用半夜事件也所有潰兵驅逐至渭水以北,現在右屯衛已經肅清玄武門北,全力攻打玄武門。”
宇文士及嘴唇哆嗦“火炮?”
斥候點頭“右屯衛裝備了數十門火炮,在所有人都不知的情況下出其不意發動齊射,無以計數的炮彈落在左候衛陣中……非是左候衛不行,實在是右屯衛根本沒給他們交戰的機會。”
火炮的威力世人皆知,豈是血肉之軀可以抗拒?
李道宗看向宇文士及,麵色冷峻,問道“之前郢國公您信誓旦旦,說鑄造局的產量對於裝備一支部隊來說杯水車薪,那現在右屯衛的火炮、炮彈又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