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武德殿內,勞累一天的李承乾沐浴更衣之後用過午膳,正與皇後蘇氏坐在一處說話,便聽得內侍前來通稟,說是河間郡王李孝恭與韓王李元嘉聯袂覲見。
李承乾便知道必然是攸關宗室之事,忙讓內侍將人引領入宮。
皇後蘇氏將茶水、糕點擺放在案幾上,然後告退回避。
看著皇後即便生育兒女之後依舊纖細窈窕、風姿翩翩的背影,李承乾婆娑著下巴若有所思,皇後好像隻有在房俊入宮之時才會出麵接見,餘者一概不見,即便宗室諸王亦是如此……
內侍奉上香茗,李承乾與李孝恭、李元嘉對坐在靠窗的地席上,笑問道“這個時候入宮,不知兩位叔王有何要事?”
與太宗皇帝一樣,李承乾也不喜歡擺皇帝架子,臣子私下覲見之時大多這般相對而坐、侃侃而談,更彆說是兩位位高權重堪稱宗室柱石的叔王。
李孝恭與李元嘉互視一眼,後者恭聲道“啟稟陛下,宗室之內最近有些不大安靖,但也隻是略有波瀾,尚不能確認,不宜讓‘百騎司’介入,否則必然導致一片糜爛,皇權根基不穩。吾等自當與‘百騎司’一同仔細甄彆、小心查證,但陛下也要心有準備,萬不可被悖逆之賊有機可乘。”
李承乾也明白過來,大抵是宗室之內有人暗中搞事情,但宗正寺也隻覺察到蛛絲馬跡,非但沒有實證,甚至連到底是誰都搞不清楚,如若貿然讓“百騎司”介入調查,卻又可能牽連甚廣,動搖皇權根基。
明白歸明白,他心中依舊難免憤懣不解“既然宗室之內與關隴、晉王牽連這不知凡幾,那麼宗室還是皇權的基石嗎?”
現在觀之,本應作為維係皇權最為堅實的力量,宗室反倒成為皇權的掣肘,最大的隱患……
李孝恭、李元嘉兩人聽聞此言,惶恐不安,後者忙道“陛下息怒,此事畢竟尚無證據,一旦大規模偵查非但不能揪出陰謀之人,反而使其早早察覺,進而隱藏得愈深。”
李承乾麵色難看,怒道“難道朕就在這太極宮內時時刻刻預防逆賊之謀害,搞得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淪為天下笑柄?”
李孝恭對皇帝的反應大為頭痛,手掌向下壓了壓,低聲道“陛下,稍安勿躁!風險固然是有些,但畢竟當下最為重要的便是確保政局穩定,先是太宗皇帝傾舉國之力東征,繼而連場大戰,帝國元氣幾乎消耗一空,天下各地的門閥更是受創嚴重,雖然實力削弱,實則各個風聲鶴唳,稍有風吹草動便容易受人蠱惑、走入極端,萬一有哪個不管不顧的豎起反旗,極有可能導致烽煙處處、神州板蕩。”
李承乾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卻依舊怒氣難消,冷聲道“所以朕就要顧全大局,卻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李孝恭默然。
李元嘉也不知如何勸說,隻能苦口婆心道“隻需讓‘百騎司’負責陛下之飲食就寢,想來並無太大問題。”
還是那句話,李唐皇室本身便是關隴門閥之一,與其餘關隴門閥的聯係太深,彼此之間的糾葛甚至可以上溯至百年前,正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難分辨誰是誰的人,任何人的背後都有可能牽扯幾家甚至多家的利益。
如此情況之下,就算將太極宮內的宮人、內侍、禁衛全部清洗一遍,換上來的人也未必對皇帝十足忠誠。
總不能全天下的征調人手充入太極宮吧?
那樣更危險……
李承乾滿色如鐵,滿是憤懣,擺擺手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征詢朕的意思呢?就按你們說的辦吧。”
“……喏。”
兩人告退。
武德殿外,寒風瑟瑟,兩人一先一後自承天門走出太極宮,登車之前,李元嘉低聲說了一句“陛下這性情……似乎有些暴躁。”
李孝恭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卻還要冒著隨時被人刺殺投毒之風險,怕是任誰都心生怒氣、驚懼難安,倒也是人之常情。”
李元嘉點點頭“但願如此,王兄,請。”
李孝恭在不多言,先行登車離去。
李元嘉回頭瞅了瞅倉促建成卻依舊留有戰火餘痕的承天門,心底隱憂重重,歎息一聲,轉身登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