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喜不自禁,躬身道“多謝房相誇讚,孤愧不敢當。”
再是性格沉穩,也不過是十四歲的孩子,城府不深,能夠被房玄齡當著父皇麵前誇讚,自是欣喜無限。
畢竟房玄齡的地位可不是尋常宰輔可比,貞觀勳臣當中執牛耳的人物,履任大唐宰相十餘載,政績顯著、威望絕倫,況且他的意見也就代表了房俊的意見,父子兩代都是光耀顯赫於朝堂,這是什麼樣的分量?
李承乾也高興,笑著舉杯道“當年我在東宮之時,您是我的太子少師,悉心教導於我。現在,二郎是象兒的太子少傅,對象兒有扶持之義,我家兩代人深受賢父子之恩惠,無以為報,謹以此杯聊表謝意,還請梁國公滿飲此杯,皇家與房家血脈相連,秦晉之好、永不相負!”
房玄齡趕緊起身,雙手舉杯,謙虛道“陛下乃天命所屬,吾等身為臣子自當竭誠報效,不敢居功!房家世世代代都忠於皇家、忠於帝國、忠於天下,若違此誓,人神共憤!”
房俊與皇後蘇氏也趕緊起身,一起舉杯,暢飲而儘。
所謂酒宴,也隻是皇家的一個姿態,表達一種態度,既給房玄齡父子看,也給外界所有人看,明確皇家與房家捆綁在一處不分彼此的利益關係。
所以酒宴很快散去,李承乾笑著將房家父子送到武德殿門口,執禮甚恭,謙遜恭謹之姿態很快又能傳播出去。
房家父子對此樂見其成,本就是皇帝最為堅定的支持者,又怎會拒絕皇帝如此信任倚重呢?
房家的利益已經與皇帝緊緊綁縛在一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出了承天門,父子兩人翻身上馬,房玄齡握著馬韁遊目四顧,看著倉促修建的承天門,看著殘破的皇城,甚至就連腳下的青石地麵都殘留著戰爭的痕跡,不難想象自先帝駕崩之後,這座皇城、宮城遭受了怎樣殘酷的戰事,帝國社稷又是如何在兵戈之下風雨飄搖、動輒傾覆。
其實仔細算一算,距離他致仕告老也並未有過去幾年,但陡然回想,卻又好像滄海桑田一般過去了一個時代……
宮闕門樓之上的燈火次第亮起,巍峨的樓宇在燈光映照之下愈發恢弘、暗影幢幢,平添了幾分皇權厚重、帝王威儀,站在承天門前,自覺孱弱渺小。
吐出一口氣,房玄齡大喝一聲“走了,回家!”
一提馬韁、夾住馬腹,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猛地向前竄出。
房俊緊隨其後,戰馬的鐵蹄踩踏承天門前的青石路麵發出錚錚鳴響,由近及遠,向著延喜門疾馳而去。
……出了延喜門,沿著長街向著春明門方向疾行,路南是平康坊、東市,路北便是崇仁坊、勝業坊。
坊門一直開著,坊卒知道房家父子入宮稍後便回,故而候在門旁,見到房家父子策馬而來,趕緊站在一旁躬身施禮,大聲道“恭迎房相回府!”
戰馬在麵前疾馳而過,沒有人回應,但一隻錢袋卻淩空飛來,坊卒伸手抓住,入手沉甸甸的,便自一喜,衝著房家父子的背影大喊“謝越國公賞!”
歡天喜地的回到值房,一邊打開錢袋數著銀錢,一邊豎起耳朵聽著暮鼓,隻等到鼓聲停歇便即關閉坊門。
梁國公府中門打開,府上人等係數在門外等候,呼啦啦數十上百人簇擁著房家父子進了大門,而後大門緊閉,府內燈火輝煌,十餘桌宴席擺開,一道道菜肴、一壇壇美酒流水一般送上來,今日家主回府,闔府同樂。
直至戌時時分,酒宴散去。
房玄齡坐在花廳之內與房俊喝茶解酒,都知道父子兩人肯定有話要說,便都各自去忙,隻留下父子在廳中。
房玄齡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第一句話便沉聲說道“宗室之內不靖,恐有人覬覦大寶、心懷不軌,一定要叮囑陛下對飲食安全嚴加注意,不得有半分懈怠。”
房俊剛剛端起茶杯,聞言悚然一驚“不至於吧?”
房玄齡喝道“糊塗!皇權無上,覬覦國器者從來都不會斷絕,皇宮之內豈能風平浪靜?從來不是有沒有人想、有沒有人做,隻有做不做得到!你如今大權在握,距離宰輔也近在咫尺,豈能這般疏忽攜帶、誌得意滿?陛下性格仁厚、出事懦弱,不忍心對皇族內部大動乾戈也就罷了,你怎能不趁著晉王兵敗之際將皇族徹徹底底的清洗一遍呢?簡直糊塗透頂!你若依舊這般目光短淺、心慈手軟,房家上上下下遲早被你牽累致死,闔家死絕!”
房俊滿頭大汗,驚懼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