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仁慈對朕來說並不是誇讚，你有點口不對心。沒關係，殺掉坐騎隻是最壞的情況，大概率不會發生。因為在南邊分布著很多小部落，他們養了不少犛牛，還種了一些青稞。
如果我真的仁慈，就不會讓你帶著部曲去搶他們的家畜和糧食，隻需讓士兵們每日少吃幾口就能解決補給問題。
而沒了這些東西，小部落在貧苦的高原上很可能熬不過十天。你知道朕為什麼不這麼乾，非要看著千百人因此而死嗎？”
皇太極一直都在洪濤關注範圍之內，而且優先級比較靠前。通過壁虎和錦衣衛提供的報告，可以看出此人比較擅長學習，願意接受新鮮事物，並通過學習發生了變化。
之所以要使用一名降將，除了試驗融合的理論之外，洪濤也想從中挖掘可用的人才。在他的觀念裡，人才是不分種族、民族和國家的，隻要利益足夠大，甚至可以不分敵我。
而用來收買皇太極及其族人的並不是真金白銀和香車美女，也不是權柄，而是希望的大餅。既然已經張嘴去咬了，那就再往大餅裡夾點肉餡。
“……他們不如大明士兵珍貴，與草原上的兔子無異。”這個問題並不難，但皇太極還是想了想才給出答案。
“你這才叫做野蠻，人就是人，不能和動物一樣。但仁慈和殘暴是有前提的，如果他們是大明子民，朕就不會這麼乾。
因為他們每日辛勤勞作，最終是要把收獲以稅賦的形式繳納給朝廷，用這筆收入來供養官員和軍隊，所以朕必須保護他們。這叫做責任和義務，是必須履行的，就像朕答應過你的條件，也會履行。
但他們不是朕的子民，又趕上了戰爭時期，就沒辦法以仁慈待之了。此時首先要考慮的是士兵的安危，因為士兵們要用性命去維護朝廷和子民，也在維護朕，這也是責任和義務。
漢人的老祖宗說過，慈不掌兵。戰爭是人和人之間解決矛盾的最後手段，也是最無恥最不講理的辦法。勝利與否，一部分取決於士兵、武器和戰術，另一部分是在比拚雙方將領誰更缺德、更無恥、更野蠻。
以後在思考問題之前，先要搞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明確責任和義務。你現在是八旗軍指揮使，首先要遵守執行命令，其次是為手下兵將負責，最後才是個人得失，順序不能顛倒。
現在朕再問你，如果要殺掉八旗軍的馬匹，讓他們大概率走不出戈壁，你該如何回答？”
結果皇太極還是回答錯了，錯在對待人的態度上。洪濤不希望培養出來性格很殘暴的將領，讓他們變成殺人狂魔，然後驅使著武器更先進的大明軍隊去四處殘殺同類。
理性的思考問題才是軍人最佳的素質。什麼該乾、什麼不該乾，要有底線。不能說為了取悅某個人，或者屈從上位者的意誌，就把人性全都丟棄。
那樣的話就沒必要另選人才了，大明的舊官僚絕大多數都是這樣的人。對上極度軟弱諂媚，對下又極度強硬殘暴，都是毫無人格可言的偽君子，比真小人還可恨、可怕。
皇太極這次是真陷入沉思了，皇帝想說明什麼他一時半會無法全部領悟，隻有個淡淡的影子，看不太清。但大致意思明白了，自己應該儘力保護八旗軍的安危，為此應該據理力爭。
“……我會想辦法保住馬匹，同時讓糧食夠吃！”
望著碧波蕩漾的西海，吹著迎著撲麵而來的海風，一駝一馬、一高一矮，跟隨著綿延十幾裡的隊伍並排行走。突然皇太極仰起臉，很堅定的做出了答複。
“靠吹牛和謊言可救不了八旗兵！”低頭看著充滿笑容還挺陽光的臉，洪濤覺得肚子裡有點抽搐。這番話算是白講了，沒教好反倒給教壞了。
“末將真有辦法讓大軍補上幾日食物，就算不夠十日所用也不至於餓死！”而皇太極並看不出皇帝心裡所想，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臂指向了道路的右側。
“大膽！放肆！”沒承想這個動作引起了後麵的嗬斥，王承恩和平頭哥齊刷刷的舉起了短槍，六個黑洞洞的槍口全瞄在了皇太極身上。
更遠一點還有幾名禦馬監勇士也抽出了短槍，一些盯著事態發展，一些轉頭看向身後，好像在尋找皇太極還有沒有同夥。
“放下槍……你覺得這湖裡有魚？”洪濤倒是沒被嚇到，皇太極被允許靠近之前已經被平頭哥仔細搜過身了，彆說凶器，連根粗點的針也不會有。
但也沒轉頭順著皇太極手指的方向看，直到王承恩和平頭哥驅使著駱駝靠過來，把皇太極隔開，才向右轉頭，然後皺起了眉頭。
皇太極想表達的意思他明白了，卻不太相信。青海湖是個鹹水湖，後世裡真沒關注過裡麵有沒有魚。就算有魚，此時岸邊的冰層還未完全消融，大軍又沒帶船隻和撲魚工具，光靠釣魚肯定杯水車薪。
“不光有魚，還有很多魚。我的族人非常善於在冰麵上捕魚，用麻繩製作漁網很快。把魚宰殺之後抹上鹽，掛在馬屁股後麵風乾，每頓飯撕下來一些就能吃。八旗軍願意減少三成糧食，由魚乾代替！”
但皇太極不這麼想，越說越激動，雙手比劃著，時不常連滿語都帶出來了。要不是有平頭哥擋在身前，估計得拉著皇帝一起去湖邊看看。
“活到老學到老啊……是朕疏忽了。你們倆記住這一刻，天底下就沒有全能的人，誰都有可能犯錯。平頭，你帶著黃將軍去找後麵的輜重衛，讓他們把麻繩拿出來。
皇太極，按照你們的方式去準備，越多越好。但不是現在，等走到西海儘頭再開始，這樣八旗軍的戰馬可能就不用殺了。”
現在洪濤是徹底聽明白了，原來是皇太極要在凍冰的青海湖上玩冬捕。沒錯啊，後世裡東北流行在冰麵上捕魚，而那地方正是女真部落世代生活的區域，其中還有幾個部落更以捕魚聞名，甚至用魚皮做衣服。
雖然不清楚17世紀的女真人到底用什麼方法進行冬捕，但是看皇太極的樣子應該不是說著玩，必須得有幾分把握。
麻繩有的是，從西寧堡出發到青海湖最西端將近500裡，差不多占總裡程的五分之一。如果有了足夠的魚做食物補充，就等於在中途多了次有效補給，真有可能不殺八旗兵的馬匹就夠了。
實際上真到了那個份兒上，洪濤也不會把八旗兵的馬匹都殺掉，頂多是征用備用馬。八旗軍的馬上能力並不比蒙古騎兵弱，之所以帶著出征就是要派用場的。
故意把情況說得很嚴重，隻是想考驗下皇太極的態度。沒想到誤打誤撞弄出了額外的糧食收獲，這也算是運氣好的一種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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