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世長安!
謝從安被老人抱著,鼻子又是一酸,甕聲甕氣道“不委屈。之後便不必怕爺爺想起爹娘傷心了。”
老人跟著淚眼帶笑,“是這個理。他們現在也應該是一家團聚了。”
謝從安眨去眸中的水汽,“嬤嬤要帶我認識現任的綠珠夫人嗎?”
“鬼靈精,”老人伸手去點她鼻子,“究竟有沒有綠珠夫人,難道你真的不知?”
謝從安見被識破,忙咧嘴一笑,“從安是怕先前不懂事,做事唐突了。”
“前些時候,我借用綠珠夫人的身份,是想要去查江南府和康州的那兩件案子。你爺爺稀裡糊塗又被扯回了朝堂,我想著怎麼還是放不下心。”見了謝從安的乖覺模樣,老人又笑著去刮她的鼻子,“後頭跟著那鄭家的事,還有你提過的,江湖上使雙刀的門派……那老頭一生隻愛自由,到老竟然落得被困在長安城中,如此不算,還不能保證自身安危,我怎能坐視不理呢。”
老人歎了口氣,“可惜人各有命。他早先花費心力,布下這麼大的謀局,這一時節正逢關鍵,若去直接查問,總是瞻前顧後,不得速成。因此拖拉了這麼久,也說不清究竟有沒有耽誤了時機。隻能說時命天定,不可妄為。”老人念了句佛號,又道“孩子,謝璧環和嬰癸都是他特意留給你的。一個為你守著錢,一個領著你的私衛,至於那位綠珠夫人的身份,今日自我交代完畢,便也就正式歸於你手了。”
老人從手腕褪下一直鮮翠欲滴的鐲子,道“滅燈。”
謝從安雖不甚明白,也起身去幫著熄滅房中燭火。直到桌上那盞時,老人將她攔住,示意她將燈燭舉起。
那鐲子在燈火映照下,投映出些微小的字樣。謝從安仔細看了幾眼。大抵明白是跟東南西北方位有關,還有些字似與時辰相關。
這也還是三閣中常用來排布事物的邏輯,沒什麼新鮮。
老人提醒道“這些都是綠珠夫人能夠行事的關鍵。不論哪國哪地,按照著時辰方位去尋,總能找到可用的人手。”
謝從安心中頓生驚歎。
這片洲土之上,大乾尚可算得是國泰民安。若是涉及戰亂禍事,不論行業還是土地,都極易有更替損毀的可能。創立者果然心思玲瓏,竟能在這密碼之上又想出如此之法。在這傳遞信息需要大量時日的時代,設計出如此運行的組織,真的讓人歎為觀止。
老人笑眯眯道“你爺爺年輕時偶然遇到的一位高人,得他點播,又借著在外征戰浴血的將士們一片忠心才能起勢。”
“難怪。我還在想是怎樣的信任和羈絆才能維持這樣一個組織的運作,經久不衰。”謝從安感慨道“如此的大智慧,當真是至誠至簡。”
耳室中的燈火重新亮起,嬤嬤將鐲子套在謝從安手上,慈愛的拍了拍。
“綠珠夫人在大洲各地的宿點、人手,沁蕊那丫頭都是熟悉的。她的身份就是此間的重要一環,你隻管在幕後抉擇,便於要時脫身,隻有一點要小心記得,蕊兒是綠珠夫人的丫頭,平日裡若是見了,切勿在外人麵前露出馬腳來。”
謝從安隨手摸了摸,瞧著甚是普通,她心中卻知道,手感上有著細微的不同。仔細看,內側有一片小小凹凸,借著燈火能看見是片銀製的鏤紋,似是叢蘭草。
“蘭草伏露,是綠珠夫人的暗記。”老人道。
謝從安點了點頭,忽然又突發奇想,“要是我不小心把它碰碎了呢?怎麼辦?”
這話問得有些犯傻,但那稚氣的模樣反惹得老人心生憐愛。
“你這小丫頭喲,果真是個淘氣的性子。”
正巧身旁有人過來,嬤嬤便招手道“蕊兒來,跟你的新主子說一說,若是這鐲子碎了,可當如何呢?”
沁蕊送上茶水,笑得可愛,“不過是個拿來用的物件兒罷了。難道還能重過人去?主子的身份才是第一堪用的,難不成這鐲子沒了,咱們就能不認主子麼?便是東西碎了也沒什麼,主子不必緊張。身邊什麼順手,再拿來接著用就是了,隻要有個恰當的東西能傳下去,什麼都不耽誤。當年老主子還曾用過一隻藏珠的碧玉釵呢。”
謝從安聽得心中一動,連連點頭之外,亦在此處記下一筆。
“主子先坐一會兒,再陪著老主子說說話,奴婢安排了幾樣清淡吃食,好了就即刻送來。”沁蕊道。
“這丫頭極為妥當,有她來安排服侍你,我最是放心。”老人笑的慈愛,又轉問沁蕊“房間可曾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正讓下麵準備熱水,待會兒好給主子暖暖身,消消乏。”
謝從安未曾留意兩人說些什麼,目光一直停留在匣中的荷包上。
她想了幾想還是開口問道“這個又是什麼?”
老人看向荷包,一時也似想起了什麼,彆過眼道“老頭子說,等你著急或是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這東西或可一助。”
謝從安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摸索了一遍,又在邊邊縫縫處仔細的扒看了一回。布料和繡工都是極好的,隻是底部有個暗袋,縫了個小指腹那麼大的東西在裡頭,取不出來。
她稍微用力捏了捏,硬硬的。指尖推著那東西在暗袋裡滑來滑去,大概是塊石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