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是一個差不多年紀也叫不出名字的圓臉少年。他在顏子騫與曾法書中間坐得身姿筆挺,顯然是被派來陪坐的。
如此總好過跟女眷一處,被她們無視,亦好過與長輩同席,至少不用看顏質那個臭臉。
謝從安將墜子仔細收入袖袋,拿起麵前的茶杯啜了幾口。
曾法書時不時的看一眼身邊的兩人。
柳爵爺一直低著頭在與謝從安說悄悄話。那位顏家公子似乎對這個妹妹格外的在意,時刻注意著周遭,還不忘對她頻頻看顧。
謝從安的衣袖直挺挺的,顯然是被某人在桌下扯著,讓她隻好單手飲茶,微微側著身子仔細聆聽。
顏子騫看著這湊在一處的二人,心裡也是奇怪。
這位昔日老友從頭到腳都透著古怪。自從謝從安坐下,他的那張嘴就沒停過,一個勁兒的小聲嘀咕著,說的好像是關於什麼畫。
“……你好大的膽子!”柳禎煦覺察到周圍來來回回的目光,特意將聲音又壓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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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知道再不找人可能就見不到了,他這幾日才時時刻刻借著找顏子騫的名頭往這裡跑。今日死乞白賴的非要跟著來吃這頓飯,也是怕謝從安再對自己避而不見。
“……你那副畫也太明目張膽了些!若是被人看去了!我……”
柳禎煦急中帶怒,卻不敢有太大動靜。謝從安在旁邊捧著茶水端坐,看上去一派歲月靜好。
此事的起因是宮宴的第二日。這位爵爺一睡醒就想起了昨日的那副荷花美人圖。他直接入宮找上舅公。王炔問遍了底下的人,卻沒一個知道這幅畫去了哪裡。
王炔勸他作罷。身為耒瑿的迷弟,柳禎煦如何能答應,直言要將昨日在場的宮人一個個叫出來找。王炔懶得麻煩,亦不想生事,勸說時偏偏說漏了嘴。柳禎煦知道了謝從安當晚還送了幅畫給他,一下子更是鬨得沒完。
王炔挨不住鬨,便叫人去望川閣將畫與扇子一並取了回來,要讓他親自看看為何那畫作不好轉贈。沒想到柳禎煦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反複叮囑他將東西收好,萬不可再給彆人看到。
王炔聽得滿心奇怪,反複追問為何,這人卻不肯再說一字,直接出宮去了。
事後這位九皇子還是看不明白,有叮囑在前,又不敢向人展示,隻能借著送賀禮的名頭叫人來顏府打聽。
不得不說謝從安這一場病生的巧妙。王炔無法探知真假,便從宮裡送了份賀儀,之後就低調下來。
顏子騫早看出柳禎煦這幾日都是衝著謝從安來的,不過沒弄明白他目的為何,也想不出這兩人是因何認識的,怎會在宮中就一見如故,如此的親密。
那日顏鄭兩家莫名其妙就被當場賜婚,他這個做兄長的心裡也不大自在。況且此事中的牽扯令人不敢深入琢磨。他越想越氣,索性也未曾與柳禎煦私下詢問。此時聽了他們的幾句嘀咕,更覺得雲裡霧裡,隻當這人還在為著宮宴當日的結果理論,便出聲勸道“什麼筆法風格都不緊要,各人自有各人的喜好。況且宮裡的東西,就算找不到了,也少能流到外頭,更無外人評論。梅府也不會知道的。你們無需太過緊張。”
柳禎煦被這沒來由的話塞的有口難言,看著一旁的謝從安吃喝從容,忽然間反應過來。
畫都已經畫了,送也送了,他在這裡著急又何有用……
眾人正在用飯,破天荒的聽見柳爵爺長歎一聲“是我錯了。”目光頓時又都彙聚在了他身旁的謝從安身上。
柳禎煦自來愛用爵爺的身份示人,皇親貴胄的氣場總是擺得十足。今日卻是罕見的聒噪,一直扯著七姑娘說小話就算了,此時又這般反常,讓人不得不多想。
顏子騫與曾法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主桌那處,衍聖公突然起身發話,洋洋灑灑說了許多,大體意思就是顏府要收這位曾法書曾公子為義子。
一屋子的顏家人都驚愕萬分,一直沉默無言的謝從安此刻倒是有了反應。
曾法書正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困惑無奈,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方的起身回禮應對。
謝從安看著身邊這位已然懵了的主人公,唇角越翹越高,等見到了另一側兩張摸不著頭腦的臉,更是直接捂著嘴巴咯咯笑了起來。
老人的故事講得隱晦,將那個救命恩人的名頭被隱去了,隻說是江南舊事,多謝照拂。
這種需要再開宗祠的大事,竟然在這種時候突然就宣布了,在座之人都麵有疑色,卻無人敢提。畢竟是衍聖公自己發的話,此時任誰開口都會被冠上沒規矩的名頭,就連被迫再次作爹的顏質本人都不敢反抗。
“還是有規矩好。有規矩的地方,隻要位子合適,就能為所欲為。”
柳禎煦聽懂了謝從安嘀咕的話,跟著一笑,轉去對顏子騫擠眉弄眼“顏妹妹也給你找了個哥哥。”
謝從安當即轉頭對他怒目而視,“再說一次,我比你大!叫姐姐!”
柳禎煦卻又衝著她喊了聲顏妹妹,得瑟的有恃無恐。
謝從安伸出手指,衝著他鼻尖道“晚點再跟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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