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大街上,一輛馬車飛馳去往城門的方向。
謝從安忍著顛簸,看著麵前在印象裡八杆子不著的兩個人,肚子裡滿是問號。
鄭府的馬車一直就在顏府的側門外停著。
她能在這上頭見到一身便服的良王殿下,也許算不得奇怪,可是,梅子黃時的黃班主也與他坐在一起,這事情好像就有點詭異了。
可再仔細一想,一個喜歡江湖又常年在外遊蕩的王爺,與一個名滿天下的戲班班主相識,好像也不算太過奇怪。
良王一直閉眼養神,眉宇間是她從未見在這張臉上見過的痕跡。
似是疲倦,忙碌不歇而產生的那種疲倦。
難道他也身有官職?
太子難道是用了這種法子把他留在長安的?
可惜一旁某人的目光實在擾人。那個黃嶺一直盯著她,生怕她逃跑的樣子,又像是在琢磨著什麼。
謝從安忍不住吐槽就算是盟友變敵人,也不至於這樣裝不熟吧……
她眼下拿捏不準是個什麼情況,索性也閉眼裝死。隻可惜下午睡得太好,這會兒已經不困了,腦袋跟著車壁左搖右擺的,突然又被彈了起來。
她捂著後腦勺爆出一聲埋怨“慢點吧師傅,我腦子都要晃成漿糊了!”
“腦子?”黃嶺顯然又被這新鮮詞吸引了。
謝從安指著腦袋道“腦子,跟瓜子一樣,打開,裡頭有仁兒。加上水,晃一晃,攪一攪,人就傻了。”
她的胡說八道換來了一句怒懟“那叫腦漿子。真晃出來,人就死了!”
麵前的一臉嫌棄倒讓謝從安找回了些往日的親切,於是下意識問了句“林姑娘呢?”
旁邊人忽然睜眼了。
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睛,今日瞧著跟琉璃珠子沒曬到太陽似的,盯得人心裡冷颼颼的。
謝從安見黃嶺也斜眼瞄著身邊這位,知道自己大約說了不該說的話,隻能老實問“你們要帶我去哪?”
簡單的七個字,沒有得到任何回複,直到她迷迷瞪瞪的被拎下馬車。
涼風鑽入領口和袖口,冷得她抱臂打個哆嗦,還沒站穩,良王已經拽著她大步往前走去。
這地方總感覺有點熟悉。
天幕布滿寒星,風中全是草木土壤的氣味。周圍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知這隻狐狸是怎麼看見路的。
謝從安跌跌撞撞,被半拉半拽的丟進了一個燃著燈燭的小廳堂。
其實就是個窄小的土屋,布置了幾張桌椅。這種格局再算上方才的時辰,多半是在長安郊外的某處田莊上。
她自己尋了個位子坐下,喊了聲“有茶嗎?”發覺良王正看著自己,有些無辜的眨了眨眼道“我渴了。”
這個安靜的似乎隻有風聲蟲鳴的地方,好像是被她的那一聲驚動。
謝從安豎起耳朵,聽到窸窸窣窣帶著急匆匆的腳步,回頭一看,外頭一排燈籠搖晃著朝著這處走來,驚歎一聲“好多人啊。”
此時的鄭合宜剛出顏府,發現馬車和謝從安都不見了,臉色驟變。
他在簷下站定,看了看附近地上的車轍印子,直接折回了東邊的小院。
曾法書還在老爺子屋裡下棋,聽下人報說他找了回來,也是一臉的驚訝。
沒想到這個鄭如之不僅禮數周全,話也說的好聽。
“小婿擔心夫人有什麼不習慣的不好意思開口,便想要邀請兄長到府上小住幾日。不知是否可行。”
座上的一老一小互看一眼。曾法書放下棋子,起身理了理衣袍,“妹夫考慮的這樣好,我自然要去了。”說罷拜彆聖公,二人便一道出了門。
鄭合宜一路上都未曾作聲,直到下車入府,見到仝全領著一行下人等在門口,便給了個眼神,示意徐翁閉門。
二人同往內走,身前人忽然站住了腳,“她既叫你兄長,你又為何害她?”
曾法書臉色微變,卻依舊不置可否。
鄭合宜道“宮宴當日,東宮已經派人查過了你的身份。”又問“佛蓮公子今日可是為三殿下傳得話?”
曾法書瞧著頗有些意外,笑著道“這就猜出來了?”
“你隻說是不是三殿下的消息,我自會去與他要人。”
瞧出鄭合宜的急迫,曾法書卻礙於麻煩不好多說,便敷衍了幾句道“隻是交代了要多留你一會兒,彆的我就當真不知了。彆再問了啊。”說完見他毫無變化,隻能又補了幾句“你若信我,就回去歇著。她真的沒事。也許你一覺睡醒,她自己已經回來了。”
可是鄭合宜不但不為所動,看向他的眼中還有怒氣,擔憂,失望,甚至憤慨。
曾法書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應當是沒事的。畢竟……”想來想去,還是說不得,“反正你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