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迎來了他的成年禮。
“韓士忠之子韓子征,年漸長成,於庚子年癸未月丙辰日加冠於其首,謹以正君臣、親父子、和長幼,君臣正、父子親、長幼和”
執事者以冠巾盤進,賓下一級台階,接過冠笄,執之,正容,隨後走到韓子征麵前,祝禱“吉月令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維祺,以介畢福。”隨後為其戴冠,韓子征移步東房,將身上四衫儘數褪去,換上深衣,出房。
我跪坐在側,看著服侍丫鬟為其換衫納履,忽覺小腹一陣絞痛
儀式未畢,賓下兩台階接過冠帽,執帽到冠者前,祝之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謹爾威儀,淑順爾德,眉壽永年,享受胡福。”而後韓子征再次移步東房,褪去深衣,換上了皂衫革帶,係鞋,出房站立。
終於等到禮畢,跪送賓客悉數離去。我方起身,便感到一陣眩暈,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後倒
“小七?”
迷糊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睜開眼,隻見他坐於床尾,束起碎發,五官變得更加立體清晰,多了幾分硬朗和颯爽。
“主人!”我猛然起身,頓時感覺下身異樣,皺了皺眉。
“彆怕。這隻是”他將一方絲帕放入我手中,我捂著小腹看著他,看到他的臉一下變得通紅。
“怪我,近幾年隻顧著你練功習武,忘記了身為女子咳,還是有些要注意的地方。”
他吞吐的言談讓我心慌,莫不是,練功太用力,走火入了魔?
我越發不安,強忍住眼淚,手中的絲帕被我死死攥在手中。
“你莫慌。”他輕拍我的手背,想讓我放鬆下來。“從今天開始,你便是真正的女子了我我喊青綰來同你說。”
青綰是韓子征的貼身女婢,待他離開,青綰端著一壺燒開的水,徐徐走進。
“能在主子的床榻上睡三四個時辰的,你是第一個。”
青綰一句話,讓我突然驚覺,我正處於韓子征的床榻上。未經傳喚,私闖主人內室已是大不敬,更何況是躺在了床榻上!
再不顧身體微恙,一個翻身摔了下來,胳膊肘磕在床沿,瞬間傳來酥麻感,動彈不得。
“你這是做什麼?”沒想到轉身倒茶的工夫,我竟從床上摔了下來,青綰趕快放下茶盞將我扶起。
在青綰的攙扶下,我勉強起身,卻發現床上一抹血紅。“這,這是”
青綰“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少爺跟我說過你的事情了,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女兒身。”
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額間細汗微微滲出,說不出是冷還是熱。
“我不會說出去。今日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女子初潮,意味著”
“什麼?”我盯著她,生怕漏掉一絲消息。
“意味著,小顧七,可以生兒育女了!”她拿起手帕掩麵咯咯笑起來,我卻如芒在背,腹部痛覺更甚。
她不再玩笑,將我拉到床邊坐下,將女兒之事悉數講與我聽,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但見青綰一臉大方,也便不覺臊了。
“這帕子,是少爺給你的?”青綰看著我手中的絲帕,睜大眼睛一臉探尋模樣。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絲帕,點了點頭。
“少爺對你,終究是有些不同的。”
我看著她,搖頭道“我不明白。”
青綰將我暈倒後的事情,緩緩道了出來
“你暈倒後,少爺忙喊來了晏大夫,並驅散眾人,僅留我一人在場侍奉。晏大夫把脈之後笑道‘我當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女兒家到了年紀,這丫頭也算跟你有緣,被你撿回來養了四年,如今也大了。’我便是在那時,才知道你是個女兒身。
之後少爺舒了口氣,衝晏大夫說‘今日之事’還沒等說完,晏大夫就回了句‘我明白,緘口不提。’大概是不想你的身份泄露吧。”
我的臉又紅了起來,朝著青綰連連道謝後,逃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一陣收拾,天已經黑了。
懷揣著複雜的心情,不知不覺走到了他的房前。
“少”唉,算了。
正轉身準備離開,迎麵撞上了青綰。
“哎呦,你這是要去哪?”青綰險些被我撞到,打了個趔趄,手中的燈籠劇烈晃動起來。
“沒,沒事,綰姐姐這是”
“剛經過浣衣坊,把少爺白日的衣服送了過去。你可好些了?”
我一陣羞愧,忙作揖感謝道“好多了,多謝姐姐了。”
青綰笑了笑,纖纖玉指朝前一伸“進去吧,少爺喚你。”
我疑惑地看著她,她卻笑而不語,輕推一把便離開了。
我輕咳兩聲,拿起手中的帕子,學著青綰的模樣,半遮玉麵,巧笑盼兮。垂眼看見自己粗短的手指
“罷了!女兒身又怎樣,終不是女兒該有的樣子。”我一陣懊惱,難道他贈我手帕,是覺得我不夠女人?
剛走到房門前,便聽到裡麵傳來聲音。“進來。”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主主人。”該死!原本一肚子的話,看見他就舌頭打結,竟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怎麼,還是沒適應,自己人生新階段?”從沒想過,一個行伍出身,見過戰場廝殺的男子,居然始終保持著溫和的書生相,嘴角勾起的弧度,恰似和煦溫風,吹得心頭發癢。
我羞紅了臉,一隻手攥住他贈的絲帕,腳尖踮起又輕放下。緊張中透著一絲期待,今日,他貌似有話。
“我亦是如此,”他背過身,從桌子上抄起一封書信,“如今我們不再是孩童,也該,獨自承擔起各自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