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大人是細作!
直到黃昏,晏楚榮才回來。
“是不是韓子征來了?”
他端起茶盞還沒開口,驚訝地看了看我,隨後點了點頭。
“有時候我還蠻好奇的,你們之間是如何做到信息互換的?”
晏楚榮不以為然,喝了口茶“通信唄。”
我更加疑惑“信箋若被人半路截去,豈不是暴露了?”
“不會。”晏楚榮笑道“就算截了,也不會知道內容是什麼。”
“好吧。”
我知道,他們之間有特殊的聯係方式。一時間,居然有些嫉妒。
“那他現在在哪?”
“城外五十裡。”
我微微皺眉“為了等人?”
晏楚榮點了點頭。
我忽然明白了,倒了盞茶水自飲道“算算時間,戎狄這幾天應該會到。”
“對。”
“他一個人可以麼?”我有些擔憂。
倒不是懷疑韓子征的武功底子,但回想起他和元哲的那次拚殺,總是心有餘悸。
晏楚榮似乎沒有什麼擔憂,隻是淡淡說了句“應該可以吧。”
翌日
我與薛沛林,在李景浩的帶領下,看了看連山郡和鏡湖郡的情況。晏楚榮則尋了個由頭,去城外找韓子征。
同時兩個郡的郡守——胡宇傑、袁修也跟著我們一起,詳細說了說各個郡大概的格局和治水建議。
連山郡的情況稍稍好些,因為靠近郢山,可以從山澗取水。
相比較下,鏡湖郡有些棘手。
“沒錯,就是這裡。”袁修領著我們到了鏡水湖。
靠近鏡水湖不到兩丈距離,便問道一股難聞的餿水味兒。
見眾人紛紛捂鼻,袁修苦笑道“這湖連接郢江,原先還有些魚蝦,後來郢江水越來越渾,魚蝦就死了,水草倒是長得茂盛。之後就開始一點點散發出腐爛的臭味,村民們也就不敢靠近了。”
這種情況,倒像是裴啟桓治水論中提到的,“江水倒灌,災害之相”。
薛沛林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撿起長樹枝,走近鏡水湖挑了挑,說道“裡麵儘是些黑爛的水草,水都是黑綠的。”
我皺眉道“怕是有毒。”
“有毒?”袁修驚叫一聲,李景浩快步上前,將薛沛林手中的長樹枝接過來扔到一邊。
之前清淤之事,已經讓我顏麵掃地,再不展現點什麼,怕是鎮不住這幾個懂行的。
我仔細回想著裴啟桓那本厚厚的治水論。
原先看不懂,是因為我從未見到過實際情況。
自來了荼州,看到郢江和現在這鏡水湖,我居然開始懂了裴啟桓治水論上的言辭。
“自古湖河江海,萬物皆有定律。一旦出現反常,必遭反噬。”我指著眼前的鏡水湖道“江水倒灌入湖,要麼決堤鬨水患,要麼養分過剩,水草瘋長,最終腐爛到這湖中,毒物自然就出現了。”
李景浩張著嘴,呆呆得看著我。
袁修一臉詫異,緩過神來笑道“想不到裴大人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見識。”
薛沛林投來讚許的目光,突然被他們這樣誇讚,我有些不好意思。
“澤州也有這種情況?”
胡宇傑一開口,噎得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沒去過澤州!
但裴啟桓所繪製的治水詳策,好像並未有湖水倒灌的地方。
猶豫一番,我緩緩開口“澤州倒是沒有。”
李景浩拍了拍手,衝我豎起大拇指“想必裴大人定是博覽群書,見多識廣。大人說的這種情況,正是這鏡水湖當下窘況,想必您心中也有對策了?”
一時間,大家對我又有了新的期待。
我感到臉頰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個,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袁修點了點頭“裴大人說的對,書本上的舉措再詳細,也要因地製宜才是。”
“裴大人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薛沛林站在鏡水湖邊,陷入沉思“顧遠顧大人任職郡守之時,這鏡湖郡的確鬨過水患。”
“不錯,”袁修接過話茬“那個時候我也才八九歲,最凶的那次,莊地淹沒不說,就連過往道路上的水,都沒過膝蓋。隻不過後來”
話到此處,袁修不再說了。
李景浩急切問道“後來如何?”
袁修看向薛沛林,薛沛林閉上眼點了點頭。
“後來,”袁修抬手向前一指,道“咱們彆在這說了,先往回走吧。”
我們在兩塊莊地之間的小路走著,繼續聽袁修講“後來顧大人跟刺史大人建議,鑿山修渠,把郢江水引出去。後來就出了那檔子事,上邊要問責,便”
“便把這位顧大人推了出去?”我看著袁修問道。
袁修沒有看我,隻是低頭沉默。
薛沛林歎道“當時朝廷本就為著荼州水患發愁,鑿山鬨出百餘條人命,不處置難以平民憤。”
“可自我記事起,這鏡水湖沒有出過水患啊。”胡宇傑喃喃自語。
馮睿扭頭看了胡宇傑一眼,笑道“那是因為鑿山之後,水位下沉導致的。”
李景浩說道“那這麼說來,當時這位顧大人,所行的鑿山之法是有效的?”
薛沛林頓住腳,我們幾個也跟著停了下來。
薛沛林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袁修抬手按住薛沛林的胳膊道“薛大人,切勿重蹈覆轍。”
薛沛林嘴唇顫了顫,重重歎了口氣。
我冷眼看著,多少有些推斷。
可惜我不懂治水,若貿然出頭,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隻要改了這江水倒灌,鏡水湖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待詳細的地形圖出來,咱們在細細商量。”我走到薛沛林身側,輕聲安慰。
袁修看我的眼神中,帶了些許肯定“裴大人說的是,這兩天我便著手繪製一份詳細的地形圖,爭取早日弄出來。”
出了莊地,太陽快要落山了,李景浩將我們送回刺史府,一個人走了回去。
吃了點茶水果子,不顯餓意,便沒有和馮睿、薛沛林同席,自己一個人回了廂房。
倒不是有多刻苦,而是對這荼州治水實在不通,幾個郡守對自己所轄之地又了解甚深,隻好從箱底拿出裴啟桓的治水論,希望能找到對策,以免遭人懷疑。
天色漸晚,有些看不清了。
我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