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二人勢成水火,柴玨長長歎了口氣,輕聲往樂琳耳邊問道“你前些天不是說,這刊長之職厭煩得很,你不想做了?”
“你想讓劉閣老做刊長?”刊長負責經營盈虧,樂琳不認為劉沆是合適的人選。
柴玨拍了拍她肩膀,胸有成竹道“交給我。”
轉身對二人道“閣老,少保,本殿有一安排,二位不妨一聽。”
文彥博想到自己與柴玨一向相熟,他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便道“但憑三殿下吩咐。”
劉沆不語,算是默許了。
柴玨道“文少保妙筆生花,對編輯部亦是熟悉,本殿認為,副主編一職少保十分稱職,無需請辭。”
劉沆抬了抬眉,不耐道“三殿下此言差矣……”
“閣老稍安,”柴玨打斷道“您方才所言一事亦十分在理,瓜田李下,難免惹人誤會,故而,望閣老能擔任本刊主編輯一職,負責審核監督之職。”
劉沆聞言大喜,道“承蒙三殿下抬愛,老夫定當全力以赴,確保《汴京小刊》采稿排版公允。”
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文彥博。
劉沆資曆都比文彥博要老,官職也比他高,而且所言亦在情在理,文彥博無從反對。
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
他隻得在心裡再多罵一百次。
柴玨繼續道“樂琅府中產業頗多,又有課業需兼顧,常道不堪重負,故而辭去刊長一職,又本殿接替,負責《汴京小刊》的盈利收支。”
劉沆忙應道“三殿下英明!”
文彥博也隻得道“謹遵殿下安排。”
……
會議完畢,文彥博與劉沆相繼走出編輯部。
“寬夫,”劉沆叫住文彥博,樂嗬嗬地道“今後,多多指教了。”
文彥博內心,仿似吃了一萬個還沒蒸熟的羊肉饅頭,但表麵還得保持平靜“還望閣老多多指教才是。”
“哈哈哈哈!”看到文彥博憋得快要吐血的樣子,劉沆大笑,張揚而去。
快到馬車之處,看見許德水正要下來伺候,劉沆連忙搖頭,示意他回到車廂裡。
待上了馬車,劉沆對許德水道“明日開始,換馬順木來隨伺。”
許德水惶恐“可是小的哪裡做得不好?”
劉沆搖頭,道“你是為‘城北智叟’送信之人,本座是《汴京小刊》的主編輯,斷不能讓旁人得知我們有聯係。”
……
馬車中,柴玨心情不俗。
但同坐的樂琳卻是悶悶不樂。
“你怎麼了?”
柴玨問。
樂琳也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方道“剛剛的你,與平日不同。”
“哦?”
樂琳感概“你與劉閣老談相談甚歡、笑風生的樣子,安排時的果敢決斷、不怒而威,都不似平日的你。”
她第一次發現,柴玨也有這樣的麵具。
與在她麵前、在文彥博麵前的那個柴玨不同,在劉沆麵前時的柴玨,更似她想象中的皇子。
“我在想,日後,倘若你做了太子,做了官家,大概也用這般麵孔對我?”
一直以來,她知道隻要找到那對龍鳳白玉佩,自己便可以回到未來。所以,對在這裡的一切,都漫不經心。對待所有人,也都以真我呈現。
她自覺與柴玨趣味相投,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感覺到柴玨對她也是從未有掩飾的。
於是,隻要一想到,也許有天,眼前好友也會對自己帶上厚厚的偽裝麵具,心中便悶得很。
隻有變幻是永恒的。
曾經相愛的父母,後來變得怒目以對。曾經開心玩樂的異父母兄弟姊妹,忽而就各散東西。
她與柴玨惺惺相惜,也會有淡如水的一天。
一種難與命運抗衡的無力感,洶湧到心頭。
“他們不會選我做太子的,所以你無需擔心有此一天。”
柴玨知道“他”的擔憂,心中一暖,勸慰道。
話剛說畢,馬車已到了安國侯府,樂琳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恍惚間下了馬車。
“樂琅!”
柴玨叫住樂琳。
她回頭,看到柴玨殷然地望住她。
他道“我與旁人的‘相談甚歡’,都不過是應酬敷衍。”
樂琳覺得,柴玨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似夜空的星那般亮。
“我與你,才是談笑風生。”
說罷,柴玨覺得自己的臉,似火燒一般熱,掀落門簾子,落荒而逃似地吩咐馬車離開。
隻留下樂琳呆呆地回味他剛剛所說的話。